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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洞极深极黑,越往下越阴凉,越往下越黑暗,杨衣扬头往上空望了一眼,天空只剩萤火似的一个小亮点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黑暗的空气中,水气浓郁,只听见洞壁渗出的水哗啦啦往下流,也不知流向何方。

周围冷气森森,她立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周除了水声,静寂无比,似乎随时都能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或迎面撞上一张怪笑的脸。

她从小就怕黑,怕闪电,怕打雷,每当一个人呆在黑暗中,每当黑夜打雷下雨,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像就开始袭击她的大脑,恐怖的画面像强迫症一样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烁,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每逢此时,她就会涌起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躲在水泥管道中的夜晚,自己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忽地恐惧的看看左边,又猛地扭头看看右边。

但人生中有太多恐惧的东西了,有的比鬼还可怕,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你,除了战胜它,硬着头皮往前走,也毫无其他办法。

而且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这种恐惧。当习惯它的时候,甚至能从其中得到快感,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感。

她继续往下落,似乎能一直落到地狱。

在黑暗中不用眼睛视物,她用念力来观察周围,念力观察的方式和视力并不一样,如果类比的话,倒有点像蝙蝠用超声波反射周围环境。

比视力更可靠,更全面,更细致,但在心理安全感上,却更差。

人毕竟是哺乳动物,习惯用“看”来给自己一种确定感。

杨衣身子一停,下方暗物质能量和空间波动相混杂,像无数条河流在此汇聚,激起了强烈又混乱的能量波动。

果然又是异空间。杨衣平静的想到。

她身子一坠,落入了能量混杂的乱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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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人的尸体叠在一起有多高?

比南岳衡山还高出两百多米,比中岳嵩山高出一点,跟泰山一样高。

九万人的尸体在地上排列能有多远?

高速上按平均时速100km\/小时,大概一个半小时才能将这尸体排成的道路驶完,一个跑步健将从尸体这头跑到那头,需要不停歇连续跑一天一夜。

杨衣对九万人唯一的概念是夏国首都在鸟巢举办的奥运会,那一年她从电视上看到了开幕式直播,看台上摩肩接踵、密密麻麻、人山人海,鸟巢的承载规模同样是九万多人。

而今,有九万具尸体堆在她面前。

哪怕她心中已有准备,但这一幕呈现在她眼前时,一股森然的寒意仍然让她灵魂都结了冰。

她仿佛站在尸山血海中,她仿佛站在尸体组成的世界里。

到处都是尸体,左边是,右边是,下边也是,远方是,近处是,目之所及处,全都是。

他们仍旧保持着陷落时的姿势,无数观众仍然坐在观众席位上,脸朝着球场中央,睁着无神的双眼,脸上露出满足的、憧憬的,仿佛看到人生中最美好景象的表情。

不远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国王,四周散落着穿表演服的演员。

只是他们的皮肉不再丰泽,而是干枯、萎缩,呈现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像在干燥的地方保存了数年的干尸。

杨衣站在球场中央,环顾四周,感觉九万人在同时注视着她,无声对她呐喊。

她仰头望了望天空,夜空是两轮红色的月亮,血似的月光洒下来,仿佛连这月光也带着血腥味。

这里不是地球。

祭坛呢?她甚至冷冷的想,那座圆形的,通体雕刻花纹的祭坛呢?

还有那把只有我能看到的古朴石椅。

不由自主的,她打了个哆嗦,而且这哆嗦就像火苗一样从身体内部升出来,让她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维德!是你干的吗?”她听到自己在喊,明明她全身在抖,但声音竟如此平静。

“当然,除了我,地球上还有谁如此尽心尽力为主献上这么一份大礼呢?”维德的身影闪烁了几下,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西装,深棕色格纹,打着丝质的领带,和他棕灰色头发很相称。他浑身散发着温雅而值得信赖的气质,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悲悯,像神父一般慈爱。

他下垂的眼角有几道细纹,棕黑色的眼眸温和极了。此刻,他亲切的望着杨衣,似乎在和老朋友再会。

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个手上有十几万条人命的杀人魔。

的确,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的确不是杀人魔,他甚至是个充满悲悯情怀的救世主呢!杨衣冷笑着想。

“哦,又是投影是吧?”杨衣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但眼神漆黑如墨,寒冷如冰,“怎么,自从上次之后,不敢真身来见我了吗?”

维德丝毫没有生气,眼神依旧温和:“当然,你是主最宠爱的幸运儿,是神的眷者,只不过暂时被蒙蔽了双眼,即便如此,你终有一天会醒悟过来的……我可不敢直接面对你呀……”他叹息一般道。

杨衣对他这话不置一词,她扭头望了望四周,讽刺的问:“你那伟大的主的祭坛呢?”

维德听到此话,笑容抽搐了一下,摇摇头道:“你太急躁了,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如此浮躁而后悔。”

他似乎认为杨衣总有一天会成为他阵营的一员,和他一样成为一个尊崇异界邪神的虔诚教徒,所以对杨衣如今的挑衅,反而带着几分同情。

这种奇怪的态度让杨衣讶异无比,心中压抑的怒火暂时退却,她强行把理智拉了回来。

在需要理智的时候,怒火于事无补,反而会坏事。

杨衣仔细观察了他几眼,但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能从一个高超的心理医生身上得到的,除了治疗,就只有引导和掌控,她可不喜欢被掌控。

她开门见山道:“你态度好像不一样了。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还骂我是人类的罪人,怎么今天这么的……”

她还在寻找词汇形容,就见维德微微一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所以,不妨你先告诉我,那天在雾城,发生了什么?”

他温和的笑容很克制,因为只有这种克制才能遮盖其下掩藏的亢奋与狂热:

“你为什么会化作那副模样?为什么你被殖孽族完全侵入了,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