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疲惫荡然一空，看着一张张年轻热血的面庞，程温棋的笑意越发的轻快。
“今天的晚课由我来给你们上，时间不长半个时辰，通过考核之后就可以回去休息，明白了的吗？”程温棋的气势没有季糖糖的充足，抬首站在前面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温柔。
一众士兵却没有小看她，今天早上吃过眼瞎的苦头，怎么可能现在就忘记了。
“明白！”简洁明了的两个字，也彰显了他们的诚意。
程温棋微微挑眉，忍不住勾起几分笑意，夙家选的新兵确实都是好苗子。
人品和心性都是好的。
“有没有人知道我来教你们一些什么？”程温棋不疾不徐地开口。
兵将们一窒，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理直气壮道：“不知道。”
不知道说的还挺有底气。
程温棋看着他们哭笑不得：“我再问一句，有没有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最前面的小兵和程温棋视线相对，在安静如鸡的夜晚给了程温棋一点互动的快乐，她突然就一个为什么老师喜欢点名了。
现在她也喜欢这种感觉了，抬手指了指小兵的方向，“就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微微僵硬，还是身姿挺拔的向前一步，“末将张成。”
程温棋浅浅一笑，“张成，你来说一下。”
张成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就看到了他们闪躲的视线，只能硬着头皮说，“是诰命夫人？”
无声的摇摇头，程温棋笑吟吟的说道，“三十个蛙跳。”
“啊！”张成哭的心都有了，他抿着唇角，原地开始蹲起。
程温棋板正了神色，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医者，如果裴将军训练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成为勇士和强者，那我教你们的就是保命，既保自己的命，也保别人的命。”
“轰然”一声，高台四周的火盆通通点燃，熊熊火焰将程温棋的四周点亮，原本朦胧在夜色里面的面庞，露出了眸底坚韧的光芒。
“今天我先交给你们的是两项急救措施，分别是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能没有听过，或者听不懂，没关系，先记住，等结束了可以再问我。”程温棋退后一步，季糖糖带人把提前准备好的道路抱上了高台。
看着面目狰狞的稻草人，程温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嘛呀。
怎么脑袋上还有一个洞！
疑惑的看向季糖糖，季糖糖得意的挑眉。
拉住准备离开的人，程温棋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睛中了一剑，差点瞎了，“这是什么呀？”
“人体模型呀？”季糖糖认真的说着，“还特意给它脑袋上挖了一个嘴巴呢。”
看着脑袋上那个突兀的黑洞，程温棋扶额叹息。
她一定是疯了，才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东西。
“赶紧上了，快点。”季糖糖推了推程温棋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开。
被从自我洗脑中拽出来，程温棋嫌恶的看了一眼。
将就着用吧。
程温棋对着所有的士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认真的说道：“首先要确定被施救的人是不是还有心跳，不要用手去是鼻子底下的气息，那是不准确的，我们要测试一下他侧颈的脉搏，在这个位置。”
两根手指放在自己的侧颈的动脉上，程温棋侧身显示给众人看，还不要忘了说道：“可以相互摸摸身旁人的脉搏。”
所有人动了起来，程温棋半蹲下身体检查着稻草人，转头和身旁的卫兵说道：“拿笔墨纸砚来。”
卫兵点了点头，快步往校场跑去。
他回来的速度很快，手里抱着一沓宣纸，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把宣纸铺平在稻草人的旁边，程温棋看了一眼稻草人，心里有了大概得轮廓。
拿着毛笔行云流水的将人体大概得骨骼画了出来，虽然只是简单的轮廓，却也已经很明了了。
将宣纸扎在稻草人上，程温棋示意石镇敲锣。
所有人的视线重新回来，程温棋把稻草人放平，跪坐在一旁说道，“首先轻拍被救者的脸颊以及肩膀，并且大声喊‘张三！张三！’，在喊的时候要观察他的状况。如果没有反应，就代表人已经昏睡，然后在看看是不是还有呼吸，以及他的胸口还有没有欺负，伸手试一试脉搏，如果都没有就可以进行心脏复苏。”
一边说着一边进行检查，程温棋抬高了双手，摆出了心脏复苏的手势，“这是心脏复苏的时候手掌交叠的方式。
做之前我们要让伤患脸朝上的平躺，解开衣领和腰带，这样跪在其身旁。
手掌这样交叠，肩、肘、腕应该在同一个直线上，身体与伤患身体垂直成一条线，然后以掌根部为着力点，肘关节伸直，依靠自身重力垂直向下按压，就像这样。”
说着程温棋面容严肃的跪在高台上按压着稻草人。
下面原本还在嬉笑的少年，也都认真的记住每一个细节，和自己没有听懂的地方。
直觉告诉他们，这是没见过的保命手段。
按压记下之后，招呼着身旁的卫兵把稻草人扶了起来，程温棋捡了树枝插在了重要的点上，“这个位置就是按压的位置，每一次按压都要等到胸腔回弹，在进行下一次按压……”
高台上絮絮叨叨的说着，季糖糖无趣的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接着灯火折腾着手里的弓弩。
这是她新画的图纸，用现在的手艺也可以做的符合要求。
天色阴沉沉的，晚风也开始呼啸起来，程温棋的发丝被吹散了些许，她正在清理“患者”的口腔。
俯身进行人工呼吸，听到了高台下面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了。
“不要小看这个动作，这个动作的重复，可以给你们留住最后一丝机会，或许能把三更死的伤患强行留到五更。”
程温棋的语气不咸不淡，甚至平静如同古井一般，却有着震慑人心的说服力。
又重复了一遍，程温棋让大家用提前准备的稻草人相互尝试一下。
大概五十个人分到了一个稻草人。
高台上的程温棋走了下来，喊着季糖糖，“一起给指导一下。”
“好。”
天色变的更加阴沉，乌云密布的天空，隐隐有银蛇闪过，呼啸的晚风多了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土腥味。
程温棋看了一眼天色，转头询问着：“让他们先回去的，别一会儿挨淋了。”
“行。”季糖糖语气平静，“也累了一天了，明天再考核，行吗？”
程温棋点头：“行。”
季糖糖招呼来石镇让所有人回去休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厨房把驱寒的姜汤熬上，还有预防风寒的草药也加进去。”
石镇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两拍，咽了咽口水，用力的点头，“是。”
没有妨碍士兵们解散休息，季糖糖带着程温棋直接离开了后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回去的路上程温棋没多说什么，看到一尘不染的院子，微微挑眉。
行吧，那她就回头再说这事。
看着季糖糖疲惫的神色，她也不忍心让季糖糖再跟着操心。
“轰隆——”
一声闷雷落下，紧随时候又是一阵闪电，光亮照亮了大地，是让人惊慌的明亮。
狂风四起，豆大的雨珠落在了地面上，瞬间湿了一片，程温棋站在窗前，雷电照亮了院子。
季糖糖无心欣赏，用清水擦拭干净身体，就直接入睡了。
她等到后半夜还有计划呢。
暴雨吹散了炎炎夏日的暑气，吹进房间清透的让人舒缓。
劳累一天的所有人士兵都进入了深深的梦乡，雨水洒落的声音如同芊芊素手轻抚着他们的紧绷的精神，拉他们进入更深的梦乡。
差不多的时间季糖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挑灯夜读的程温棋，意外的轻挑眉峰，“你没睡？”
“没有。”程温棋放下手里的毛笔，吹干了墨迹，“现在去？”
季糖糖点头，拿起准备好的蓑衣，疾步往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院外，就看到了举着油纸伞一起出来的程温棋。
“我跟你一起去。” 程温棋拢紧了披风，低声说道。
季糖糖没有拒绝，带着人来到了士兵们休息的营地，就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石镇，还有一旁拿着唢呐的卫兵，“吹！”
声音落下，唢呐和铜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营地，似乎收到了雷声的鼓舞，一道闪电落下，唢呐的声音更加的响亮。
士兵从梦境中惊醒，手忙脚乱的声音和相互碰撞的惊呼，半响才跑到了窗户看到了外面空地上站着的季糖糖。
“卧槽！是老大！”
“老大？谁是老大？”还没有醒过来的士兵一脸的茫然。
“集合！”季糖糖注入内力的嘶吼驱散了所有的睡意，原本迷糊的士兵瞬间睁大了眼睛。
短短一天，他们的灵魂已经记住了这种恐惧。
身体的没一块肉都在泛起了酸疼。
“是教官，快起床。”
“老大！老大怎么来了！”
“快点，我的鞋呢。”
“你踩到我了。”
“赶紧的吧，一会儿又要挨骂了！”
“我先下去了……”
乱糟糟的动静在唢呐和铜锣的交响曲中不断地翻涌而起。
而这不过是一月之期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