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空。
这里是阳国中东部，满禾郡、盘牛县县城，宁耕。
作为阳国的产粮大郡，这里的贸易也很是发达，所以一年四季这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个农夫打扮的黝黑少年推着两辆粮车，随着人流步入宁耕。
“你平时来这些小县城多吗？”
“不多。”路景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阳国各地我差不多都走遍了，但也还是在大城多一些，来县城……大抵就是来吃特产的。”
“不愧是大公子啊……”玄涟笑道。
路景珩耸耸肩，“百姓疾苦……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你不要太把我当成那种所谓上流人士。”
“意思是你很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咯？”
“八九不离十吧。”
“谁家春天卖粮啊！”玄涟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个时候刚播种，谁会……”
路景珩不屑地一挥手，“你懂个屁，你瞅瞅这一路卖粮的人有多少？”路景珩指一指周围一样推着车的人，“这里不缺粮，而且因为现在的政策还很宽松，满禾郡的百姓，手里粮食是很多的，刚过了冬，有很多大户人家会采购粮食。而且这个时候农田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懂个屁。”
玄涟被路景珩呛得一愣一愣的，但路景珩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你一个天天游山玩水的少主，还搁这儿说上我了，你上别国看看，看看哪还有像我一样的大将公子？”
“行行行，”玄涟认输了，“到了宁耕，下一步怎么打算？”
路景珩得意地笑了笑，回道：“把粮食换成布匹，继续往北。”
玄涟点点头，随即又叹道：“照这个速度，走到擎荒得夏天了。”
“没办法的事情。”路景珩接道，“之前草率了，咱几个人骑着马嗷嗷跑，早就被人发现了。虽然前两天把尾巴清的差不多了，但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这事不着急，陛下的大业也不着急，所以慢慢来。走上两三个月过去，刚刚好。”
“你老说陛下的大业，陛下的大业到底是什么？”玄涟好奇地问道，“之前我就听秦小姐说，你和陛下在皇宫密谈了三天三夜。”
路景珩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玄涟闻言，沉思片刻，这才回道：“此事……师父曾经说过。具体星词我不好说与你听，总之……当今陛下必是雄才大略，这天下也将在他手中发生大变。”
“是的。”路景珩点点头，“那你师父没说过，此事和我也脱不开干系吗？”
“你？”玄涟摇摇头，“你的命，算不了。我先前算你的吉凶，也都是靠算你的身边人去推测。师父也说过，陛下虽然帝星高挂，但是身边的辅佐之人……却不够。”
“得了，告诉你吧，看你这个好奇的样。”路景珩凑近玄涟，神秘地说道，“陛下要一统天下。”
“什么？”玄涟疑道，“这叫什么话？天下不是已经一统了吗？”
“不不不。”路景珩摆摆手，“此‘一统’非彼‘一统’。当今虽然是大楚的天下，但是……分疆裂土，皇帝之下，还有王。”
玄涟也是聪明人，听到这句话，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顿时在他心中浮现，“你是说……陛下要改换国制……”
“然也。”路景珩点点头，“陛下的思想领先了起码千年。如此分封，弊端显而易见。他要做的，就是收回所有的分封，让天下再无臣下之臣，只有他这一个统治者。我要做的，就是帮他完成这个目标。”
“这……”玄涟的震惊无以言表，“分封而治已经延续近两千年，怎能……”
路景珩摇头而笑，“这就是你们与陛下的区别……此行必然是困难重重，不是下一道诏书就能解决的。待我们计划展开，天下也将再起战火，但是……功在千秋啊。”
从路景珩的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时代的更迭，但在这些土生土长的人眼里，此举无异于欺师灭祖。在密谈中，他隐约感觉到了文渊皇帝的这一想法，稍作试探之后，二人便对上了眼。
“所以你才成了陛下的宠臣……大楚巡察使……”
“哎？我现在可不是大楚巡察使了。”
“可你还是……”玄涟话说一半，猛地一震，眼神中透出惊异的神色，“你这次难道要对阳王……”
“不会的，还不到时候。”路景珩回道，“这一次只是晋离觉得，北墓派之战不会那么简单。至于阳王……他的野心加上阳国的国力，会是陛下手里一杆锋利的枪。”
“天……”玄涟叹了口气，“我也得加紧修炼了……这些东西我一点都窥探不到，我还以为如今是太平盛世呢。”
“太平盛世？玄涟，你要结合实际情况去看你的卦象。”路景珩罕见地用指点的语气与玄涟说话，“什么叫太平盛世？表面上，现在也确实是太平盛世，各国之间一点战事都没有。即使是陆承死了，坤国也没有战争之相，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思索片刻，路景珩继续说道：“安国与坤国看似和睦，实则互相猜忌；岳国岳定王野心勃勃，与朔国的国土之争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肖王瞄上了清国，复国之心昭然若揭；阳王锋芒尽敛，只等天下再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都是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东西，也都是我要利用的引线。”
“所以……你此时身处风口浪尖，也是计划？”
“没错。”路景珩笑道，“击杀陆承，就是我路景珩正式入世的探路石。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下各国都对此事有所表示，我也好趁机掀动一些其他的事情，将天下大乱的时间提前。”
“太可怕了……”玄涟一边掐动手指，一边喃喃说道，“你还说你的头脑与晋离相差甚远……这般看来……”
“那是真的。”提起晋离，路景珩满是欣赏的笑意，“收下晋离是我长这么大最明智的决策。我能帮陛下策划这些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但晋离……是真的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