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过后，路景珩便问起晋离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章程？北疆封城，军队也来了，这江湖共伐还怎么进行？”
晋离淡淡地回道：“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我？”
“你知道朝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怎么？”
“是我在满禾郡放的消息。”
“什么？！”路景珩感觉自己越来越跟不上晋离的脑回路，“你告诉朝廷干什么？”
“这么大的事，朝廷迟早要知道的。”晋离回道，“与其在打起来以后，朝廷突然插手，搞得局面脱离掌控，不如提前放给朝廷一些风声。他们要插手这件事，只能是军队镇压。这就可以利用你在阳国军中的声望了。根据打探来的消息，阳国军队打算近日在北方练兵。可以肯定的是，将士们一定不知道朝廷此行是要阻止一次江湖纷争。”
“那……”路景珩还是不理解，“这样的话，我不就在风口浪尖了吗？我还怎么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
“坐收渔翁之利？”晋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认为这是鹬蚌相争的局面？”他摇摇头，“我严重怀疑你内力恢复了，人变蠢了。这是我精心策划的围攻，这么多门派对付北墓派，可保万无一失。”
“那……”路景珩对于“变蠢”倒也没什么说辞，虽然他认为是晋离的脑子变得更加犀利了，“我没有军职，又怎么让军队退兵？”
“你太低估你的影响力了。”晋离回道，“你若是直说率众与北墓派决斗，那确实会有一些变数。但是你要是去擎荒呢？他们不仅不会拦你，恐怕你还得考虑怎么拦着他们和你一起去。你在阳国军中的威望可不仅是士卒之间，那么多将官也唯你马首是瞻，让路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来之后我已经给各派传出消息，三日之后北城集合，共同出城北上，前往乔山。”
“哦……”
“而北墓派的老巢本就不在阳国境内，出了国境，就是打个山崩地裂，也与阳国没有任何关系。”
“有道理啊……”路景珩摩挲着下巴，神色之间露出赞许，似乎已经接受晋离的提议。
“不妥！”
就在此时，玄涟开口了，“根据占星的结果，珩主这一趟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隐姓埋名还来不及，你还让他抛头露面？”
“占星的结果？”晋离强调了一遍这五个字，“发生了吗？”
“呃……没有。”
晋离轻轻摇摇头，冷笑着抬起手指点了点鬓尖，“我更相信自己的头脑。这几个月我游走在众门派之间，根据他们每个门派的情况做下了诸多许诺或者威胁，利益的驱使下，这‘联军’虽不是铁板一块，但是目的是完全一样的，就是征讨联合狗官鱼肉百姓、还要铲除游侠的北墓派。你以一句所谓的‘占星结果’，就要否定我几个月的布局？”他盯着玄涟一步不让，“你的占星灵术，是让你失去了思考能力吗？”
“晋离。”玄涟亦是眉头一皱，“你我都是为了珩主，你对我的态度暂且不提。但是玄门灵术是传承千百年的东西，以你十几年的阅历头脑，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胜过我玄门千百年的积淀？”
“笑话！”晋离接道，“千百年的积淀，就是让你这样畏首畏尾？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占卜，放着大好局面不要，就这样前功尽弃？”
“就为了验证你的计谋？若是珩主殒命于此，你如何承担得起？”
“若是若是，此次征讨我已算尽人心，绝无变数！北墓派唯一可能叫来撑腰的朝廷一旦解决，整个北墓派就如无根浮萍，珩主如何会身死？”
白清颜已经彻底惊了。她从未想过，两位下属公然在老大面前讨论老大死不死的问题，而老大居然一言不发，就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师伯，呃……晋叔叔，你们别吵了吧……等师父拿主意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晋离闻言看向坐在路景珩另一边的小男孩，脸色也缓和了数分，说道：“你就是珩主的弟子，路晴岚？”
晋离见过了扶瑛，也就已经知道了路晴岚的事情。
“是……”
“放心，我与你玄师伯只是在讨论，不是争吵，一切当然还是你师父定夺。”
说罢，晋离与玄涟的确也没有再说话，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这是晋离与玄涟的第一次争吵，也是路景珩手下两大智囊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开始。
晋离信奉的只有自己的头脑，而玄涟相信的也只有自己指间的天机。
良久，路景珩终于抬起头，看着满桌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三日之后，北上乔山。”
“珩主……”
看着玄涟那有些失落、又很是担心的眼神，路景珩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晋离说的在理，既然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我们也只需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即可。至于其他的变数……再大也大不过这诸多门派联手，就算我有危险，有你在，也可逢凶化吉。你觉得呢？”
路景珩都这么说了，玄涟也只得点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
三日后的凌晨。
朝阳还未升起，此时的夜色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路景珩迎着夜风站在一处高楼边缘，负起双手皱着眉头望着城外远方那铺天盖地的火把。
“足有五万兵马……真行。”路景珩轻叹一声，随即往前迈出一步，踏在虚空中。
呼——
一阵衣袂拂风之声响起，路景珩从十数丈的楼顶倏然下落，靠近地面之时又猛然停滞，随后缓缓平稳落地。
这一手轻功看得路晴岚双眼几乎亮起了小星星，也让第一次见到路景珩行功的白清颜震惊不已。
“时候差不多了。”路景珩一伸手揽住晋离，看了身边众人一圈，“出城！”
话音未落，路景珩已经带着晋离飘然腾空，飞鹰般掠向城墙。
他一动，玄涟紧随其后将路晴岚抱在怀中，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紧随其后，而林修凡、贾拓海、霍婷、白清颜亦是各自运起轻功，往城墙处纵跃而去。
隔着老远，路景珩便已看到城墙上的卫兵们各自靠着箭垛打瞌睡，暗自摇头的同时张口发出一声清唳。
乍一听，就如夜莺的叫声一般。
个别城卫兵听到了这个动静，睁眼也只是看到那声音的来向有一道黑影掠过，纷纷以为是大鸟路过，便放心睡去。
而这一道啸声一起，城中各处顿时响起阵阵衣袂破空之声，道道黑影随风而起，有的于高空掠出城池，有的则从城墙翻越而过。
悄然弥漫的杀气，充斥着黎明前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