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青芒的故土，前方是满眼的黄沙。
站在青黄交界线上，白烨抿了抿嘴唇，粝指轻触即退。
身后盔甲磕哒磕哒，贺平高高兴兴的举着两块饆饠道：“王爷，这是属下从胡商那买的毕罗，您尝尝！”
白烨看过一眼接了过来，只咬了一口便伸手一抛，只见原本还栖息在树荫里的海东青一个俯身扎了下来，咬住饆饠又翻转着冲向林中。
贺平看傻了眼。
那可是他花五钱银子买的吃食啊！
白烨轻哼一声，也不小气，解开随身的口袋翻腾出了两块羊肉干和一块乳酪扔给了贺平。
贺平心中明了。
这是有情饮水饱，哪里像他们凡夫俗子还要吃人间烟火的。
贺平生吞一口肉干，露出了满足的笑。
别说，还是羊肉更合他们的口味，樱桃饆饠这种甜点估摸只有女孩子才喜欢。
贺平不客气了，白烨就更不客气了。
“此行狄北，北疆王必会派出边沙十二部来迎战，届时我来抗住他们，你跟着鹤之绕路去青霞谷搅他的老巢。”
贺平瞪直了眼：“王爷是要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白烨睨着人道：“你小子近来看了不少兵书啊。”
“上行下效嘛。”贺平傻兮兮的笑。
把羊肉干送入口中，白烨道：“我还有一招，过段日子抓个沙兵回来让他替我送封信。”
“就说，我赶着回家过年，让他们的王快些出来迎我。”
贺平嘿然一笑。
什么赶着过年，分明就是想回去娶媳妇了。
可话又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想早点回去呢，眼下已是中元，下个月便是中秋，京城里这些节庆在，陆老板指不定又做出多少的好吃食来呢！
想到此处，贺平不免暗自神伤了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颔首领命，退下去传话。
悦泠酒肆里。
陆西泠兀自搭着下巴，在酒桌前面仔细琢磨了一会儿。
饮酒至兴，这酒就像是一把钥匙，喝到份儿上了，便能“咯噔
”一下打开心中的枷锁，释放了情绪，也释放了秘密。
吴悠然谈起了自己行伍的心路历程。
温婉也忍不住吐槽家中的规矩礼仪。
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是满心怨怼，埋怨日子虽过的舒坦可不如意的琐事也不少。
相反的，豆芽就没有这些烦恼，她一向乐观，哪怕是在李婶对她和梁辰之间的感情存疑的时候，她也没有半点烦忧。
“他若向前，我便不退，可他若有半点退意，我便将他气之厌之。”
白凤芝倒吸一口气，片刻，大呼道：“原是豆芽妹妹最是清醒的！这杯酒我敬你！”
“小民不敢。”豆芽站起身来同白凤芝碰杯。
白凤芝一脸笑意，饮过了酒又拉起了陆西泠的手说悄悄话。
“嫂嫂，前几日的事儿你莫要怪四哥哥。”
陆西泠挑眉。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觉小公主说的是在酒肆里白武劝她不要经商的事情。
“我早就忘了。”
白凤芝蹙着秀眉摇头。
陆西泠能忘，是陆西泠大度，可她不能忘，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甚至说怀疑她和二哥哥的感情，从而对陆西泠心怀戒备。
“我今早去法恩寺是去给阿娘上香的，法恩寺的海堂里供着我母后的项链，是父皇为了母后喜登极乐特意设的灵位。”
陆西泠周身一顿。
原来是这样。
难怪白武会那么激动，想来是觉得自己又不是白家人，又没进白家们，贸然去打扰了先母的灵位不合规矩。
这般一想，倒是合理了。
“四哥哥就是喜欢多想，别人说一句，他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三遍，从小他便是这样的性子，也全赖我母后去的早……他又是个心思重的。”
“公主不必说了，我当真是忘了。”陆西泠扯了扯白凤芝的手。
她没撒谎。
她整颗心一半悬在酒楼的事情上，一半悬在白烨身上，当真是在没有多余的去思考别的。
再者，白烨也说过要给她自有，那人是个一言九鼎的，至于旁人怎么说，陆西泠一点不觉得重要。
虽然她没有武皇霸气，能说出“若为女子，敢为天下主”的豪言壮语。
但她如今自食其力，能在中元月夜，同三五好友聊聊事业饮点小酒，也算是身为女子，敢为自己主了。
“身为女子，敢为自己主。”陆西泠捂嘴偷笑，这话说不错，以后就做她的揭诸座右好了。
白凤芝点点头：“是啊，我整日也想着鹤之哥哥好不好，天天数着日子过。”
陆西泠静静聆听。
白凤芝唤宋鹤之“鹤之哥哥”，温婉叫裴宴“裴哥哥”或是“裴郎”。
而她叫白烨“白二公子”、“白二殿下”，“殿下”，“白无咎”，貌似没有一个是好听的。
昏黄的烛灯下，陆西泠微红着脸。
却听边上人已经开始吃经第二轮了。
吴悠然喝到尽兴，忽然看了看竹箸所夹之物，猛地摇了摇头，“冬瓜？怎么会是冬瓜呢！阿泠，你学坏了！”
豆芽从今天的第三碗饭中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澄澈。
她家阿泠骗人？
没有啊，她家阿泠说这是“蜜汁火方”，又没说是“蜜汁红烧肉”。
小孩儿来不及叹气，一面向陆西泠保证这是今天最后一碗，吃完她就减肥，一面转身又去盛第四碗饭去了。
陆西泠到底没拉住她，只因身边还有个找她算账的吴悠然。
轻声失笑。
吴悠然这表情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就好像脸上写着个大标题：震惊，京华厨娘竟用冬瓜冒充油光锃亮的五花肉？
可正如豆芽所说，她可是一句五花肉都没提到过呢。
“是斋菜？”温婉问道。
陆西泠解释道：“是素菜但不是斋菜，里头还拌着葱油呢。”
白凤芝吃到心虚，她未来嫂嫂的手果然厉害，这不就是把普普通食材做成了她吃不起的样子？今夜宫宴里的菜估摸都没她吃的香呢。
陆西泠看着众人的震惊脸，心里暗道：看来这道菜够新颖，够震撼，够大气，重点它的关键在于调汁，毕竟食客们吃的还是味道嘛。
嘶——这不正适合放在酒楼菜品里？
“眼下冬瓜不便宜了吧。”吴悠然带着三分清醒道：“你们近来都注意些，听说南面不少人生了病，且病的十分邪乎，圣人派我南下巡查，此一顿饭后，再见又不知要许久之后了，不知那时候是我先回来了，还是白二殿下他们先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