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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严没有急着催促独孤岳和自己的妹妹崔燕下决定,他相信人性是贪婪的,理智是会被巨大的诱惑消磨殆尽。

今天可以忍住诱惑,但是人性的贪婪会无时无刻的诱惑着,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人从来都是与自己的内心做斗争。

哪怕独孤岳和崔严在内心拒绝了一千次,只要有一次没有拒绝那么前面的一千次都是徒劳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过不了多久,自己的妹妹一定会主动寻求他们清河崔氏的帮助。光凭借独孤岳和崔燕是无法扶持独孤凤登上帝后的宝座的。

如今就算做了决定很多事情的布局也需要时间,况且现在公布独孤凤争夺帝后也不合时宜。

独孤库者刚刚死去,仁孝礼德是悬在世人头顶的一把利剑,这是一把束缚压制人性的利剑。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知独孤世家独孤凤参与帝后之争,那么大部分人都站在独孤伽罗这边。那些本来可以争取支持独孤凤的势力,也会被迫继续站队独孤伽罗。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需要一个心安理得不影响自我评价的理由。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背信弃义之辈,他们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

所以现在和独孤信一脉的人决裂,舆论的压力会让清河崔氏很被动,他崔严也会被骂忘恩负义,毕竟他崔严的家主之位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在崔家众多家主候选人当中,他资历不算最老,才能不算最好,甚至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只是因为他的妹妹嫁入独孤世家,他可以作为两家的纽带。

崔家重要的决策,还是需要崔家几房德高望重的老人决定。

大义或者说出师有名在礼乐伦理没有崩塌的时代很重要,刘伯温等人在为独孤伽罗谋一个脱离世家的理由,不被世人诟病。如今的崔严也需要一个大义,让独孤凤可以名正言顺的争夺帝后。

独孤库者的死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崔严想要支持独孤凤成为帝后的念头也是独孤库者死后才开始迅速成长,独孤凤如果要争夺帝后,如今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去做。

尽管崔严的资质再平庸,他也知道帝后之争的参与者都已经布局很多年了。甚至从景帝登基开始就在布局。

选择看好的皇子,推动双方联姻。

独孤世家一开始看好的也不是最年幼的帝渊,而是别的皇子,后来因为独孤库者顶住巨大的压力,力排众议。但是也因为家族内部的阻力,导致独孤伽罗和林渊迟迟没有联姻。独孤伽罗也因为这段过往,对独孤世家有着很深的怨气。

参与帝后之争的世家,为了让他们支持的人最终成为帝后,明里暗里布了多少局没有人知道。

崔严这次离开独孤世家后,需要召集清河崔氏的重要会议。他虽然是清河崔氏的家主,但是清河崔氏还不是他的一言堂,需要得到各房族老的支持,才能尽可能的调动清河崔氏的资源。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去找一下管仲和范仲淹,看看这两个人对独孤凤成为帝后是什么态度。

......

范仲淹的府上。

管仲和范仲淹正在书房的榻上对弈。

管仲的落子风格是步步杀机,范仲淹则稳打稳扎,在应对管仲的步步紧逼能够从容的完成自己的布局。

范仲淹笑着说道:“管仲,你这老小子杀气就不能不要这么重,留有余地不好么。只行霸道者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两人虽然在下棋,但是话语中却内含彼此执政的风格。

管仲看着棋局,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霸道也好,王道也好,人立于世在得势的时候,不管你怎么去做身边都会聚集追随的人,阿谀奉承的人更不在少数。

一旦你落势了,从来不缺少想要踩你一脚的人,甚至你都未曾得罪过踩你的人,他们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从来不看你做了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看你是否得势。”

“我们就说三皇五帝治世时期,世人敢说他们半点不好么?所有人仿佛都是三皇五帝的知己,歌颂他们伟大的功德,高贵的品格。

但是大分裂初期,所有人都在责怪帝禹,他沉迷于寻仙问道给三千州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没有人记得他曾经的功德。也没有人去探寻三千州真正分裂的原因是什么。

好比一个重病垂危的老者,他最终的消亡,是因为生机不断的流逝,慢慢恶化的病情,有些是人为因素,但是生机不断的流逝。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世人的评说,从来都是根据执政者的风向。一个遇到匪徒不敢见义勇为去搏杀的人,却能够评价国家大事,愿意为国家大事奉献生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到底没有高贵的品格,只不过在寻求精神满足,来寻求一种与众不同且自认为高贵的优越感。

有人曾经问过,你有十万两黄金愿意奉献给天下穷人么。那人肯定的回答:我愿意。有人又问,如果你有十两黄金,你愿意奉献给天下穷人么。希文,你猜那个人怎么回答的。”

范仲淹皱了皱眉眉头,有些疑惑管仲为什么问这样的话,开口说道:“十万两尚且愿意了,十两自然也愿意。”

管仲摇了摇头:“那十两那人真实拥有,既然拥有就不存在奉献,他的回答是:谁敢动我的利益欺负我,我弄死谁!我要坚决扞卫自己的利益。”

范仲淹沉默了片刻,管仲最后的话虽然有些粗,但是符合逻辑,符合世俗人情。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不再这个话题上面过于纠结,尽管他不认同管仲的一些言行,但是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殊途同归。

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凤儿那个丫头似乎卷进了帝后之争。”

范仲淹口中的凤儿自然指的是独孤凤。

管仲眉头微微皱起,他们两人虽然不掌握情报,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能够推断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武英殿看到裴矩和独孤凤,他们便明白裴矩一定会将独孤凤给卷进这场风波中。

管仲开口说道:“凤儿那丫头这些年都在江湖中,哪里懂得朝堂世家的蝇营狗苟,裴矩这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管仲突然发现范仲淹眼神有些古怪的看向自己,他瞬间便明白范仲淹在想什么。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择手段从没有为私,你又怎么能拿裴矩和我比较。”

范仲淹听到管仲的话,眼神这才恢复了正常,管仲的有些手段虽然也会被人诟病,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周更加的强大,辅佐帝渊成就千古霸业。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

范仲淹这时候把话题引导回正题,开口说道:“在北方和帝渊游历的那段时光是老夫一生最快乐的,虽然以假名行走于世和独孤凤那丫头相交。但是那丫头有着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我是打心里认那个丫头为妹妹的。

帝后之争凶险程度不是那个丫头可以抵挡的,连我们都要谨言慎行,防止落入了当世智者的算计中。

裴矩逼出了独孤伽罗的谋士刘伯温、姚广效、伍子胥,后面两个人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然置人于死地,独孤岳年轻的时候在神都虽然享有盛名,但是却没办法和这些人争锋,无法护住凤儿那丫头,至于清河崔氏已经几代没有出现可以挑起大梁的人了。”

管仲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冷哼一声:“人贵有自知之明,清河崔氏也不知道怎么会生出这样不该有的想法,清河崔氏的先祖也算一代人杰,如果知道自己后世的子孙在这样一个黄金大世,人才辈出的时代,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掀开棺材板。”

两人打定主意,必要的时候救一下独孤凤。

管仲这时候看向范仲淹笑着说道:“希文,帝后之争你不准备站队了!?或者去支持凤儿,我看清河崔氏没准过些时候就要派人来试探你我的口风了,下一步就是世家谈条件的过程。”

范仲淹瞪了管仲一眼,吹胡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好你个管仲,老夫拿你当朋友,你却要坑害老夫,你自己怎么不去站队帝后之争,还不是因为早就猜到帝后的位置是谁了!”

管仲叹了一口气说道:“帝后的位置早已注定了,命运看似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其实不过按照命运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很多人不过是陪着走个过场。

景帝驾崩的那一夜,景帝与帝渊的最后谈话中,必然会提到帝后是谁,从那一刻开始,帝后的位置就已经确定,只要那个人不要走错路,那么谁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景帝最在意的儿子,尽管看不到他大婚的那一天,但是景帝怎么可能不为他选好帝后。

帝渊与景帝的那份父子之情是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只要未来的帝后不犯致命的错误,帝渊一定会参考自己父亲的意见。

看似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如今只是未来帝后的一个考验罢了。”

管仲突然玩心大起,笑着对范仲淹说道:“希文,不如你我两人同时在手中写下帝后的姓氏,看看猜测的是否一致!”

范仲淹大笑道:“甚好”

范仲淹让府中的人取出笔墨,两人同时在掌心中写下两个字。

片刻之后,范仲淹和管仲同时伸开手掌,只见上面写着。

“独孤”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带有几分无奈。

景帝最看好的儿媳是独孤伽罗,他虽然不会强迫林渊选择谁,却会影响林渊的选择。

......

时间线回到景帝驾崩那一夜。

景帝躺在床上,强撑着即将走向终点的生命,看着林渊语重心长的说道。

“渊儿,为父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你大婚的那一天,在寻常百姓家中,成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意味着父与子责任的交替。父亲是要亲眼见证自己儿子的成长。

对于我们皇家而言,帝后的人选对于你未来的大业至关重要。

并不是为父偏见,幽州的那个女子牵扯太多的上古秘辛。我们四脉世代遵守的誓言。

高祖坚守的秘密,三千州大分裂初期四大古国无数惨死的人。这些都需要我们后人去努力让真相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无数的亡魂才能安息。”

林渊沉默片刻,开口说道:“父亲,我知道了!”

景帝点了点头,他知道林渊不会因为他快要死了而欺骗他。

“孩子,在你这一代为父相信三千州注定统一,帝后也将母仪三千州。

帝后的人选首先出身和门第,家世清明、忠良、家学家风皆为典范。

其次是品德、才能、生育能力。

最后是管理能力、智慧和判断力。”

林渊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重点提到生育能力,因为大周两朝经历了残酷的皇位之争。

景帝希望林渊这一朝可以恢复嫡长子继承。

嫡长子继承是一个国家稳定的重要因素,否则将是祸乱的根源。

诸子争位,轻则兄弟相杀,重则国家倾覆,外敌趁虚而入。

林渊苦笑道:“父亲,你如果想说独孤伽罗就直接说,何必和我绕这么大圈子。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相中的儿媳妇是谁不就行了。你都快嗝屁了,还在这里兜圈子,有啥重点说重点。”

景帝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我都快死了,你还要这般气我。”

林渊有些无奈,眼前这一幕哪里像是生离死别。

“父亲,我会给伽罗一个机会,也会给她一个考验,她需要自己登顶帝后的宝座。向世人证明,她才是唯一可以母仪天下的女人。

天下苦世家已久,虽然我不知道《竹书纪年》到底记载了哪些内容,三千州分裂的根本原因有哪些,但是大周的皇室不能再受世家影响了。世家是祸乱的根源之一,世家十世而谋一朝。他们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将毒液注入大周的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