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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景你最近一次梦到那些事,就是在监禁室里的时候?”

杯户百货商场内,说话的清俊青年鸭舌帽压低帽檐,其下隐约可见金色碎发。

降谷零从货架上拎出一包饼干放进身旁的购物车中,口中的疑问也在同时得到了推着购物车的青年给予自己的肯定回应。

“怪不得当时看你恍惚,我还以为你是到极限了。”降谷零低语着,转身继续往前走,眼神落在琳琅满目的零食袋上,仿佛在仔细挑选着心爱的点心。

诸伏景光没有那头引人注目的金发,与好友相比就显得坦然的多。

他推着车子跟随降谷零一同前行,不时也会将视线挪开,扫过货架上的商品,却总会在低头或是拿起零食袋子时双唇微动,声音又低又轻。

“和之前的不太一样。监禁室的那次是梦中梦,以至于我有一瞬间没能分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又一个梦境。”

降谷零眉心凛然:“这样下去你的状态不会有问题吗?”

“没事,做梦的正常现象而已。”诸伏景光低眉道:“只是这梦境属实太逼真了,就像梦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一样。”

“也说不定呢。”降谷零轻松道:“不然我们两个怎么会梦到相同的梦境?”

他嘴上说的坦然,实际上心里却只觉疑云重重,思绪凝滞。

但和降谷零不同的是,在泷夜一带领下,见识过异能力存在后的诸伏景光思维便不由自主的扩展了许多。他总觉得这一连串不合理现象的背后,答案就在自己脑海深处。

梦中的自己好像提醒过……

诸伏景光倏然停下脚步:“zero,你还记得和萩原他们几年前在一家便利店门口,遇到过一名金色眼睛的少年吗?”

降谷零怔住,怎么突然间问起这种事?

尽管不解,但金发青年还是努力在庞大繁杂的记忆库中,仔细搜寻着诸伏景光递来的关键词。

出乎意料之外的,降谷零本以为自己很可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把幼驯染提起的人回忆起来。可事实是他刚刚代入“金瞳”二字,脑海中浮现而出的除了梦中那名为“夜”的同期好友,就是一名身影极为清晰,着白衫黑裤的温柔少年人。

看到他的眼神变化,诸伏景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很惊讶?当年那名少年与我们而言,不过是稍微感兴趣的路人而已。可过去了这么久,我让zero你回想,你依旧可以相当清晰的记起当年金眸少年的模样。”

降谷零凝眉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虽然我的记忆力不算差,但应该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

“泷夜一……”诸伏景光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梦里我有一次听到过那名青年的全名……我总觉得如果能找到当年那位偶遇的少年人,说不定会得到这些奇异梦境出现的原因。”

降谷零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景,你真的认为梦境里发生的事情是事出有因?”真的相信了虚无缥缈的梦吗?

诸伏景光苦笑,要怎么跟Zero讲明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这种玄幻的真相啊?说自己这次和夜去横滨时亲眼所见?Zero一定会大惊失色的以为自己是被夜催眠了吧?

于是他只好含糊一声儿,不欲多言。

降谷零被鸭舌帽檐遮挡住的眉心紧皱,但他最终还是在再次拿起一罐薯片侧身扔进购物车中时,轻声建议着:“先去问问那几个家伙怎么样?至于找人的事,我会拜托公安部的同事在系统内查询。”

他的权限要比景高出一些,能利用的资源也会多上许多。

与其让景一个人埋头苦干陷入进去,倒不如帮他早点完成心愿。到时候梦境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大概也能有个定论了。

诸伏景光为好友的支持而深受感动。他十分清楚,站在降谷零的视角来看整件事,只会觉得他疑似梦魇,甚至是精神都不太正常了……就因如此,所以才更显这份支持的珍贵。

猫眼青年扬眉轻笑:“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

降谷零心中叹息:真能把握住就谢天谢地了。

景,在探知心中疑问的时候,要率先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才对啊。

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降谷零深知诸伏景光的性子只是看上去柔和无害,其本质上就是一头倔驴。

一旦是认定要去做的事,那么不论途中可能遇到多少风险,青年都会像曾经毅然决然冲进火海救下外守一时那样,不顾一切的大踏步向前,直至终点。

劝无可劝,降谷零只好另起话题:“说起来梦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景你在梦里死活不肯告诉我。”

“那个啊……”诸伏景光眸光微黯,“梦中的你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所以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也很简单……是按照梦中逻辑,无法亲口说出的事。”

“所以果然是那几个家伙在梦里出事了吧。”降谷零无奈哼笑一声,又漫不经心似的追问道:“是谁?萩原?不,说来还是松田那个冒失冲动鬼的倒霉几率要更大一些吧……所以答案是?”

诸伏景光摇摇头,微干的唇瓣张合,平静吐出两个字:“是夜。”

降谷零很意外:“是他?我记得梦中他在我们毕业那年收到横滨特殊部队招揽,后来还在出发前来跟我告别,说是工作涉及机密,以后大概就要断开联系了……不过后来我们两人卧底组织,也没办法再联系其他人就是了。”

“他是殉职了?”降谷零尽其所能的忽视自己心中莫名的刺痛,表现出的语气就像是再问“明天天气如何”一样。

诸伏景光低低应了一声。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梦中的自己在扣下板机后,亲眼目睹那双温柔金眸染血时的感受。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四肢躯壳,心脏血液全都化作冰碴,将他的灵魂彻底冻僵。如今就算是在青天白日下想来,也忍不住牙齿轻颤。

“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还让你为难成那副样子。”降谷零从黑发青年的微表情中察觉有异,玩笑似的试探道:“景在梦里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诸伏景光不知何时已然微麻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涩声道:“是我亲手杀的他。”

降谷零动作一顿,顾不得掩饰,猛然回头看向垂首而立的友人。

青年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态,连那双向来温和含笑的别致猫眼也被浓密发丝给严严实实的隐藏了起来。可那握紧购物车推杆而泛白的指节,还是没能逃过降谷零敏锐的侦查能力。

“那只是个梦,景。”他终于意识到好友提起梦境与金眸同期时,那份蠢蠢欲动待要破土而出的偏执是为什么了。

“这里是现实。我们从没有过灿金瞳色的同期,我也可以坦然接受梦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没有人会责备你什么的。因为那些都只是白日里大脑皮层在潜意识中所储存的各项因素,在你夜晚睡着时拼接、结合、扭曲而成的虚幻梦境罢了。”

“你明白吗,景?”

诸伏景光默然收拾好情绪,扯动皮相干涩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可在场的两个人其实都不相信这句安慰。

诸伏景光当然了解人类梦境形成的原因。可就连降谷零也解释不出,两个人为什么会以各自的视角梦到同一个世界。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梦承上启下,连续不断,逻辑合理——这点已经完全超出“梦”的定义了。

话题进行到这儿,降谷零不愿意再逼好友,反倒是诸伏景光缓下复杂交缠的心绪后,主动开口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事后是琴酒带走了尸体,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梦境的最后,你甚至还冒险私自来安全屋找我。”

因为担忧。

降谷零回想梦中自己焦灼的情绪,笑容也渐渐苦涩起来。

没有理由去评判景相信梦境、一心追寻答案的做法了。换成自己只怕也不会表现的更好。

金发男人深吸口气:“景,我和你一起查。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名其妙的梦也一定会存在着根源。”

“公安和组织的势力都可以借用,我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但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引火烧身,另外也千万不能给普通人带去危险和麻烦。”

万一当年那名金眸少年真就只是个给人印象深刻的普通人呢。组织里的其他人一旦被吸引注意,少年的安危可就要画问号了。

“我明白。”诸伏景光将此告诫认真记在心中,又叮嘱道:“我明天就要去横滨了,会尽量摸清组织对那边的打算,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次任务很难说准。Zero,你一个人探查这件事要注意安全。”

“需要多加注意安全的是你才对吧。”降谷零斜眼瞧他,“可别又是被人追杀着跑回来的了。”

诸伏景光满眼无奈:“没有被追杀,那是夜为了一些事而让我做出的假象。”

“假的?”降谷零皱眉,“你之前说他是为了救你而受的伤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目光复杂:“如果他没有拽我那一把,也就不会被击中了……那种伤势,虽然他醒来以后没表现出什么,但是那条胳膊现如今是不可能再举枪了。”

除非横滨的与谢野晶子出手。

“这么严重?”降谷零有些不可思议,“他看起来除了右臂动作幅度不大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伤痛感体现出来。”

没有任何伤痛?诸伏景光垂眸。

那人明明在中枪当时就已经痛得失去意识了。

“总之,我在此之前说过的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与梦中青年的名字喊法相似,还有另外的原因。”

诸伏景光沉静道:“横滨里世界的龙头port marfia也与普通黑手党势力并不相同,具体情况我到那里摸清以后,有机会再与公安部对接。”

“组织boss对夜的矛盾态度大概不是我多心……夜身上的谜团要靠Zero你多操心了,说不定会成为攻破组织一大破绽的利刃。”

降谷零自信轻笑,在这一瞬间仿佛属于警校年少时期的张扬再度回归一般。

“安心,景,有我在呢!”

情报交流尽兴,二人手提大包小包准备回到安全屋中去做延迟了快三个小时的午饭。

而在他们抵达之前,风尘仆仆的泷夜一成功赶在他们前面归家,褪去白衫黑裤,在右臂难以动弹的情况下费劲想套一件平日里喜爱的黑衬衣,却在努力半晌后摆烂放弃。

所以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双手提包,额头带汗着双双敲响家门时,见到的就是裸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黑绸四角裤衩的上司青年。

降谷零、诸伏景光:……?

天气还没热到这种地步吧?

泷夜一姿态坦然自若,完全没一丁点儿被两个大男人无语盯视的不自在感。

他上下扫视二人一遍,直看得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心惊肉跳,差点就要心虚时,才噙着笑意幽幽问道:“你们俩怎么不晚上办完了事再回来?还记得家里有个没吃午饭的大活人在吗?”

“夜……”诸伏景光对他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表示无语,一边从卷发青年让出的空间走进门,一边道:“别随便开这种玩笑。”

迟了一步反应过来什么叫“办完了事”的降谷零这才咬牙切齿紧跟着道:“你怎么不饿死在家……!”

居然敢拿他和景开那种玩笑!饿死他算了!

“我命硬得很啊,真是不好意思了,安室。”

降谷零挤开这人就往里大步走去,一路进了客厅放下鼓鼓囊囊的袋子,回头见肩膀上绑着厚厚绷带的青年慢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于是转身就挑出青菜和海鲜拎进了厨房。

去了趟横滨人差点死路上,还好意思说命硬得很。

这种人怎么会在被狙杀时良心发现拽景一把呢?

降谷零: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