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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停在曲家门前,曲时钊先下了马车,回身扶着曲时瑾下来。

这一次曲时瑾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家,再不用回那个令她憎恶的恶心地方,一路愁容的她此刻终于有了笑容。

凉儿等候在门前,瞧着众人回来喜笑颜开道:“姑娘可叫婢子好等,三姑娘说今儿二姑娘必然能回来,吩咐婢子做了几道二姑娘喜欢的菜食,二姑娘饿了吧?”

“凉儿手艺好,我一想那个味道便饿了。”曲时瑾笑着说,由凉儿和她的贴身婢女扶着进了院子。

茶香菌子汤味道鲜香,汤底透亮,油腥被纱网滤的十分干净,食材保存了原有的鲜味;红烧肉酥烂入味,肥而不腻,色泽红亮,酱香浓郁。

汤刚被恬儿盛出来,热气升腾,汤面上洒满碧绿的香菜末和葱花,还有切成薄片的酱肉。

恬儿说道:“知道二姑娘喜欢吃鱼,我们姑娘吩咐,一定得炸些鱼来给您尝尝。”

说着,恬儿夹了一块鱼段放在了曲时瑾的碟子中。

鱼段被炸的金黄,盛出来另起锅,油热后放葱、姜、蒜和花椒爆香,再把鱼段放进去简单翻炒入味,最后搁些黄酒、糖和香醋,大火收汁。

看着妹妹救自己于水火,又安排的这样细致妥当,曲时瑾眼眶不由一酸,眼瞧着就要落泪。

曲时笙夹起鱼段,快准狠的塞进了曲时瑾嘴里:“可不准哭,母亲说过,吃饭时掉眼泪老了会变傻,我可怕你傻了。”

这话哄的曲时瑾破泣为笑,伸手点了点曲时笙的额头,吐出鱼段说:“你为我安排的这么好,父亲和大哥还饿着呢。”

“差不了他们的,大厨房早就预备好了,我院里就凉儿一个做菜味道好的,让她一个人准备好几个人的饭菜,还不累坏了她。”

凉儿在一旁站着,闻言笑着说:“两位姑娘喜欢婢子的手艺,那是婢子的福气,哪里就能累坏了?”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笑了笑,阴霾慢慢过去,美好的事物都藏在不期而遇中。

月亮升了起来,发出清冷的光。

曲时笙拿着烛台,与恬儿说着话。

“看姐姐心情好些,我也就放心了,你等一下去姐姐院子说一声,明日我去陪她吃早饭。”

她了解曲时瑾,那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就算心里有多少不如意,面儿上她也是温柔似水,一副家和万事兴的模样,所以曲时笙担心曲时瑾心里不舒坦却强撑着,别憋出什么毛病来。

因此她现在需要多多陪伴曲时瑾,让她好好疏散一下心里的仇怨,心情好了也不至于被闷坏。

恬儿答应了一声,曲时笙将不剩多少的蜡烛取下,换上其他蜡烛点好,将残蜡递给了恬儿:“夜深了,来去注意安全。”

这边恬儿刚走,外头忽然起了风,曲时笙看向打开的窗子,怕待会儿有雨,走过去想将窗子关紧。

只是她没想到,一道身影闪过,惊的她站在原地,待看清来人后,眼眶顿时湿润了。

徐之珩停在窗外,晚风拂过他的脸,发丝缓缓吹动,今天的徐之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袍,更显得他丰神俊朗,灿若明月。

只是他额角添了一道新伤,伤口不深也不长,可落在这张俊俏的脸上却是十分明显。

“怎么哭了。”徐之珩语气沙哑道:“原本我明日才进京的,可我放心不下你,想先回来看看你。”

曲时笙慌忙的抹了一把泪,控制自己别去看这个她日思夜想了多年的爱人,低头走过去将窗子开的更大些:“皇上若是知晓你擅自进京,保不齐要罚你呢。”

这个时间段她还没有和徐之珩互诉情意,二人只是青梅竹马的身份,前世也并没有发生今晚徐之珩来找她的事,所以曲时笙这颗心并不安定,连徐之珩方才说的言语中带了几分亲近都未曾发觉。

窗子开大了,晚风灌进来许多,徐之珩翻窗而入,站在曲时笙面前。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立在那里,曲时笙手指尖微微颤着,此刻的她多想冲过去抱住他。

可惜她不能,毕竟她是从前的灵魂,而他却是现在的他。

只是曲时笙未曾想到,徐之珩会走过来,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拥进了自己怀中。

战场厮杀多时,徐之珩的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腥味,哪怕他在来见她前很仔细的沐浴更衣过,却还是被曲时笙闻见了。

“你身上太硬了些,撞的我鼻子疼。”曲时笙脑袋一昏,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怕徐之珩不再抱她,也怕徐之珩继续抱着她,所以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徐之珩笑了一声,宠溺的摸了摸曲时笙的头发。

曲时笙只到他的肩膀,这个高度他可以轻易的圈住她整个人。

“我今晚来见你,是有话要对你说,现在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真的,你不要怀疑。”

曲时笙用力吸了吸徐之珩身上的味道,想把这个味道刻进自己的灵魂,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的答应着。

“曲家要出事了。”

这句话说完,曲时笙眼睛猛地瞪大,全身的血液都迅速凉了下来。

曲家的确要出事,可这又是谁能预料的?她知晓是因为她死而复生,重活了一次,可他又是如何提前知晓的?

“你胡说什么呢。”曲时笙从徐之珩的怀中挣脱出来:“我们曲家如日中天,你可别咒。”

徐之珩急了,他往前一步想再次抱住曲时笙,却有些担心吓到她,只能站在了原地,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能信,但我说的的确是真的。皇上怀疑你父亲通敌,嫁进来的韫瑰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会陷害你父亲,你要当心她。”

闻言,曲时笙愣在当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半晌后,她才喃喃的说:“韫瑰公主她没嫁进来。”

“哦?为何不像从前那样发展了?”徐之珩刚刚回京,京城里发生的事圥墨虽写了信寄过去,但因为路途遥远他还并未收到,因此他并不知晓韫瑰公主的事。

曲时笙仔细的盯着他的眼,语气郑重的问:“如果韫瑰公主陷害父亲成功了,那我们曲家会如何?”

“你父亲会死,你哥哥也会死,就连你也…”徐之珩说不下去了,语气有几分沮丧:“你也会死,但那个时候我顾及不上你了,因为我也不在了…”

说完后,徐之珩自嘲一笑,明知曲时笙不会信,他还非要说给她听,这就算没吓到她,也会让她误会自己是疯了傻了。

但站在他对面的曲时笙却并非他想象的那般,此刻的曲时笙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是一瞬间便将她的理智打破,几十年的想念和心痛让曲时笙再顾及不了其他,伸手环住了徐之珩他的脖子,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

徐之珩呆滞了一瞬,接着收紧臂弯,将曲时笙紧紧圈外怀中,一直也不愿松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曲时笙整个人被裹在徐之珩的怀里,堪堪能露出一双红似兔子的眼,委屈巴巴掉着泪抽泣道:“是你把我从青楼接出来,将我娶进门,还说要为曲家平反!你我成亲时间太短,短到那些年我都是靠回忆过活,想着与你的点点滴滴,这次你绝对不准再离开我了!”

徐之珩身形一颤,嗓音已然哽咽,好久才问:“我离开以后,你怎么样了?”

曲时笙将头埋进他的臂弯中,声音很小:“他们将我关进一处院子,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我的头发都白了,骨瘦如柴,那双手糙的无法形容。”

这些话听的徐之珩心里发痛。

从小到大,明媚张扬的曲时笙就是徐之珩眼中的光,他处处护着她让着她,带她出去放风筝没看住她让她崴了脚,徐之珩自己愁的三天没吃饭。

听到曲时笙所说自己死后她的遭遇,徐之珩只觉有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一下下的剜着,疼的他眼眶湿润,两颗泪砸在了她的肩上,烫的她微微一颤。

“后来是谁害死了你?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徐之珩咬紧了牙说。

如果重来一次还不能挽救前世的结局,那他也要尽力除去曲时笙的威胁,不能让曲时笙身边有一点点危险。

曲时笙摇了摇头,眼泪混着鼻涕一起蹭在了徐之珩的衣袖上,可她已经无瑕顾及那么多了。

此刻的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给徐之珩听,也有太多太多的答案想从徐之珩口中知晓。

“我最后是饿死的,我自己会医术,当时我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我知道,已经很难坚持下去了,他们给我关在那院子,数十年如一日的每天两碗米粥,冬天米粥会冻的如冰一般,夏天的时候里头还有蚊虫的身影,那种情况下我哪里能活得久?早已是一身病痛,改变不得。”

徐之珩捏紧了拳头,扶着曲时笙坐下:“我没想到你与我一样,但我好歹得了个痛快,没遭多么大的罪,可你却熬了那么久。”

看着他眼中的自责和心疼就快要溢出来了,曲时笙急忙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如果能再次见到你,我情愿受那些罪!只是我知晓是我家里的事连累了你,我这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你。”

说到这件事,徐之珩郑重道:“我的确查到了许多,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很多真相还未被摸索出来,我们需要静候时机。”

这话引起了曲时笙的好奇,她侧头问:“你究竟查出了什么,让那狗皇帝宁可在战前杀了主将,也要灭口于你?”

徐之珩本不想说,但如今的世上,最亲近最不分彼此的就是他们二人了,还有什么话值得藏着掖着?

“你不知道,如今这位皇上,他的帝位来路不正。”

短短一句话,就说明了为何建琮帝要大费周章的除了曲家,要知道曲傅林在朝中地位颇高,与他交好的官员数不胜数,他为人又乐善好施,和京中百姓相处极好,掰着手指头查也没有说他几句坏话的。

建琮帝除了曲傅林,这对于他的声誉影响是重大的,可即便如此他也要这么做,只能是和帝位有关了。

来路不正就很容易与帝位无缘,最终被赶下台去,建琮帝那么个心机深沉的人,在他眼里除了帝位还有什么是要紧的?

“来路不正?这可属于皇家密辛了吧,你是怎么查到的?”曲时笙窝在徐之珩怀里问。

“先帝在位时,曾属意如今的景王也太子。”

“这个我知道,后来景王传出战死沙场的消息,先帝又命不久矣,几番思索下才定了如今的皇上为太子。”

徐之珩点了点头:“那时我陪着景王一起,知道景王并非被敌军所伤,而是被自己人刺杀,就知道这水太深,等我与景王捡回一条命重反京城,他就成了皇帝,这是我最为疑惑的地方,所以这件事我着重调查了一些。”

“那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当初太后拿着先帝的遗诏出来,我父亲见上面写的是建琮帝的名字,为了效忠先帝他力排众议拥护他为新帝,他又凭什么对我父亲不满?”曲时笙越想越气,坐起身来。

徐之珩喜欢的就是她这个脾气,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将她揽在怀中:“你不知道,就连你父亲可能都不知道。那封遗诏说真是真,说假也是假。”

这话让曲时笙有些错愕:“遗诏这东西还能有假?”

徐之珩点点头:“不错,当今太后拿出的那封遗诏并非完整,上头还有一半,被撕掉了。先帝觉得景王的人品才智更适合帝王的位置,迟迟不立太子也是怕景王成为众矢之的,被人陷害。可先帝病的突然,景王又生死未卜,先帝便在遗诏中写明,如若景王活着回来,那皇位便由他继承,如若景王真的死在战场上,那皇位便由如今的皇上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