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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解封,却没有往常热闹,大街上基本都是男子和上了年纪的妇人,几乎看不到年轻面孔,家家户户有女儿的都恨不能门窗紧闭,担心遭了毒手。

只是街上不知是什么人散步的谣言,说镰刀怪已经离开京城了,两三天后便有不怕死的姑娘家,两三相伴出来走动,也有年纪小一些的姑娘卖菜卖果子。

但好在镰刀怪一直没动静,也没什么人死伤,在家里养伤的徐之珩算是放下了心。

曲时笙配好的方子送到徐家,还是让曲时钊亲自送的,只有这样曲时笙才会安心。

这一趟曲时钊也并没有白来,他给徐之珩带来了自己查到的一点线索。

“荣筝虽说进了京后就再没了踪影,但前些日子陈燕慈头七,我安排人守在陈家附近,倒是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曲时钊停顿了一番,似乎是在等些什么。

徐之珩一翻白眼,知道他等的是什么:“行了别卖关子了,等我伤好了,请你出去喝酒,吃好的吃贵的。”

“一顿可不够。”曲时钊说道。

“成,三顿打底,不过我也有个前提,你把小笙带出来。”徐之珩讨价还价道。

曲时钊恨不能扬起拳头给徐之珩两下:“我三妹妹那院墙都要被你踏平了,整天翻来翻去的,当我真什么也不知道不成?你想见我妹妹那简直轻而易举,就我家那院墙,拦得住你吗?”

他这话让徐之珩觉得心虚,一扭头说道:“我看你是一点正事也没有,明明说的是荣筝,现在扯到我翻墙,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曲时钊撇了撇嘴角:“我不确认此人是不是荣筝,但我依稀记得在行宫时见过一仪表堂堂的男子,和那身影有三四分相像,所以我派人跟着他,知道了他现在住在何处。”

徐之珩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住在哪?”

“一个很偏僻的院子里,我担心打草惊蛇,没敢让人追的太近,我手下同我说,他的住处附近似乎有陷阱,应该是他怕什么人追杀,所以自己设的。”

“这么说也不难理解,他被抄家灭族,担心有人会追杀他也是对的,只是我想不通,追杀他的人就在京城,他又为何要一头扎进京城?”徐之珩十分不解。

“我原先猜测,陈燕慈的死和荣筝有关,甚至就是荣筝做的,但我现在不那样想了。”

徐之珩看着曲时钊问:“这是为何?”

“因为守在陈家外头的人,好像哭的很伤心,又担心自己的哭声被人听见,哽咽着强忍着,我觉得这是怀念的一种表达,而非是杀了人后的得逞。”曲时钊回答。

“可陈燕慈若不是荣筝杀的,她又因何而死?”徐之珩觉得有些头疼,一大团的谜团藏在他脑袋里:“镰刀怪杀的其他人,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就算弄的人心惶惶的,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可陈燕慈不一样,她是官员之女,这些日子陈庚每天早朝都会提严惩凶手的事,她和之前那些女子不说毫无关联,但也确实太蹊跷了些。”

之前他怀疑是荣筝因为荣家被抄家灭族,所以坏了心思,加入了镰刀怪杀害百姓报复朝廷,但这样也说不通陈燕慈的死,毕竟陈燕慈是荣筝的未婚妻,二人虽然相处不多,但终归还是有些感情在的,何苦要杀了她?

曲时钊说:“我手下的人你也知道,没几个功夫好的,所以我不敢贸然去找荣筝,我甚至不能确认那究竟是不是荣筝,等你什么时候伤好了,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用等,我现在就好了。”徐之珩一骨碌爬起身来,吆喝道:“圥戎,给我拿衣裳。”

“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呢。”曲时钊劝道。

“时机不等人,万一追杀他的人比我们先找到他,或者他自己留意到了什么逃了,再想找他可就比登天还难了,我必须亲自去,有圥戎陪着我,你不用担心。”

曲时钊叹了口气:“罢了,我陪你一同去,给你指指路。”

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恐怕有雨雪将至。

几人来到了一处荒宅附近蹲守了片刻,见并无人进出,徐之珩看了圥戎一眼,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树,圥戎弓着腰过去,几下窜上了树。

虽说树叶都落没了,但如今天色昏暗,林子里的树又多又密,圥戎身形隐蔽,就算仔细看也难以分辨。

徐之珩同曲时钊说:“你不会功夫,还是先走的好,我进去瞧瞧。”

“那怎么成,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若是有什么万一,我也好找官差来救你啊。”

徐之珩无奈的看了曲时钊一眼:“你妹妹还能给我疗伤呢,你只能去叫人,这不纯给我拖后腿吗?”

“你个忘恩负义的,是我查到了这儿,是我带你过来的,怎么才来就要赶我走啊?”曲时钊正说着,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几人猛的看了过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徐之珩抬头看了看树上的圥戎,圥戎冲着他比了两个手势,示意他里面有人。

既然有人,那他们这一趟就不能白来。

“你快走,他要是拿住了你,我可不救人质,伤了你小笙是要和我生气的。”

“你!”曲时钊一呲牙:“你个王八蛋。”

徐之珩提起手里的剑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快到院墙前时,他随手捡了颗石子丢过去,果然从松软的土中飞出个夹子来,若不是石子小了些,怕就要被夹碎了。

可见荣筝的小心。

他回过头看曲时钊,此刻的曲时钊已经被吓傻了,方才他若是过去,只怕就被夹住腿了。

所以他对徐之珩比了个手势,自己灰溜溜的往回走。

徐之珩轻手轻脚的翻过院墙,院中只一个房子,屋内一片漆黑,并没有点灯,若不是事先探查过,谁能想到这是有人住的?

就在徐之珩企图进到屋内时,一道身影从隔壁的窗子跃了出来,木板破碎的声音刺激着徐之珩,顷刻间他拔出剑来与身后的蒙面人厮杀。

那人他没见过,也不能确认是不是荣筝。

对方身手很好,有多年练功的底子在,和徐之珩一交手便处处是杀招,徐之珩留心不能杀了他,也注意到他有些动作似乎不顺畅。

于是徐之珩猛的一转身,出剑的瞬间剑尖直挑,对方以为他要用剑捅穿自己的喉咙,后退半步却正给徐之珩留了机会,剑尖挑在他脸上蒙着的黑布,黑布落地,对方的脸暴露在徐之珩眼前。

他的眉峰极其锋利,如刀锋一般的弧度,半丝女气都不染,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里头似乎翻涌着仇恨,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徐之珩仿佛见到了前世的自己。

曲家出事后,他也是如眼前人一般,很少有笑着的时候,一心只有护住曲时笙,帮曲家洗脱冤屈。

“你是荣筝?”徐之珩质问。

对方想伸手去捡半空中的黑布,徐之珩却没有给他机会,一剑劈下去将布劈了个两半,对方捞了个空,转身便要逃。

徐之珩追过去,二人撕打起来,徐之珩踢中了对方僵硬的膝窝,果然他浑身一僵,再反应过来时,胳膊被徐之珩反剪在身后,已是逃跑不得。

“我问你,你是不是荣筝,陈燕慈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一句话,问的对方有些哽咽,喊道:“既然都知道我得身份,杀了我也算是干净了,不过你们也别得意,我下了黄泉和燕慈见了面,就化为厉鬼杀了你们!”

徐之珩知道,荣筝这是把自己错认为追杀他的那些官兵了,他松开了荣筝道:“我不是要杀你,我是有事要问你。”

荣筝微微一愣,扶着墙站稳了身子,徐之珩这才看清他的腿其实是在抖,可见他的伤势是有些严重的。

“你不杀我,又为何要来找我。”荣筝缓了口气,语气不善的说:“我认识你,堂堂护国将军,护的却是那样一个狗皇帝,像你这般优秀的人,真是可惜。”

徐之珩眉头一皱:“你不用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必为我可惜,我要查的是你与陈燕慈的关系。”

荣筝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是怀疑我杀了燕慈不成?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疼她还来不及。”

“可你们荣家被抄家灭族,和陈家的亲事也自然不作数了,她不是你未婚妻的情况下,你有没有理由杀她?”徐之珩直视着荣筝问。

“胡说八道,她就算不会嫁给我,我也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杀她的是天杀的镰刀怪,是你效忠的狗皇帝养的镰刀怪!”

这番话听的徐之珩心被猛地一提,急忙追问:“此话怎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传来,徐之珩耳朵微动,拉起荣筝便说:“快逃。”

荣筝不解,但也跟着徐之珩弯腰走着:“逃什么?”

“有人来了。”徐之珩没有再多说。

守在空中的圥戎看见远处有人包抄过来,人数不少,且都拿着武器,于是装作鸟儿受惊发出声音,提醒徐之珩快逃。

二人才到后院,未等上墙正门便被人给撞开了,荣筝心一颤,骂道:“一天之内这么多人找我,我也不算亏了,等我宰几个狗杂碎的脑袋,就到底下找我家人去!”

说着,荣筝甩开徐之珩,便要回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那些人进到屋内搜,却没搜到人,自然要来后院,正和徐之珩与荣筝面对面撞上,徐之珩认出了这些人,他们穿的衣裳像一堆破布,手里拿着镰刀,长的高高大大,不是镰刀怪又是谁?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镰刀怪在他的想法中可能是两个,也可能是三个,实则却是眼前的八个。

怪不得他怎么也抓不到这些人,原来他们真的是一个庞大又可怕的组织。

荣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他顿了顿,忽然放声大笑道:“杀我一个竟然用上了全部珲影宗,狗皇帝也是手下没人可用了吧?来啊,我不怕你们,你们弄不死我,那就是我孙子,但你们要是被我反杀了,那你们就是该死,在底下等着我提着狗皇帝的头见你们吧!”

“别冲动!”徐之珩拉住了荣筝的肩膀:“你有伤在身,快逃。”

“你也有伤在身,我看出来了。”荣筝微微回头,用余光看着徐之珩:“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快逃,别受了我连累。”

徐之珩哪里能让刚查到的线索就断在这儿?他拔出剑来,站在荣筝身侧:“虽说他们武功高强,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来啊!”

圥戎灵巧的从树上跃下,所有镰刀怪都没想到,其中一人刚刚听见点响动,还未等回过头去,就被圥戎正好砸中。

其余几人手握镰刀,正要与徐之珩等人血战之时,只听外面有人喊道:“镰刀怪在这儿,冲啊!”

几个镰刀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应该是为首的,他翻身上墙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一行八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徐之珩正疑惑着,只见曲时钊敲着锣进来,见那些人已经逃远,放下了手中的锣得意道:“看,关键时刻还得是我吧?否则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得被他们在这儿剁成饺子馅。”

荣筝彻底懵了。

有护国将军从院墙外翻进来,有人从树上跳下来,这会儿又有人敲着锣跑进来,他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说道:“首先,谢谢你们解救我于危难,其次我想问,你们这群活爹找我究竟做什么啊?”

“此处不安全,咱们先离开这儿。”徐之珩说着,拍了拍荣筝的肩膀。

四人借着夜幕的遮掩,逃到了青杏斋,从后面的窗子翻进去,不会打搅任何人。

那些搜寻荣筝的人绝不会怀疑这么个小铺面。

徐之珩只点了一盏蜡烛,四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圥戎烧了茶水,曲时钊环顾着四周,忽然一拍脑袋:“这不是我妹妹的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