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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汉军将士仍在浴血奋战,殊不知他们的主将已经脱离战场,远遁而去,何其可悲!或许只有副将王服知道他去向何方…

王服迈着沉重而又决绝的步伐,每一步显得那么慢,就连时间流逝的速度也在他身旁慢了下来,战场的厮杀声渐行渐远,时间好像在刻意照顾王服,将他的一生陆续展现出来,那平凡的一生看起来与众人无异,然而今日注定是一个转折点,

王服停下了脚步,停在了那杆“汉”字大旗旁,

王服松开握紧佩剑的右手,缓缓抬起,搭在那粗糙的木杆上,上面的倒刺扎得人生疼,王服却能够不露一丝表情,这些疼痛尚能克服,可内心的悲痛,那又该如何忍耐,

掌旗人见有人把手搭在旗杆上,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军夺旗,正欲作出应对,转过头一看是自家副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疑惑并未散去,不解地看着王服,愣出了神,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行礼,还没等他开口,王服的喉结上下滚动,有些沙哑却不失威严的嗓音脱口而出,

“你去召集所有的伤兵来这军旗之处”

“喏!”

掌旗人松开旗杆,一双老茧横生的手,彰显着他与军旗的朝夕相处,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掌旗人在伤兵之间来回穿梭,传达着副将王服的命令,

王服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战斗,在那里,他昔日同地而眠,同锅而食的战友们,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兵败如山倒,

此话不假,此刻数不清的新莽士兵正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不断地压迫着汉军的生存空间,也许一开始的进攻粮仓,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不!确切的说是敌军早就张开的麻袋,等着汉军往里跳,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汉军只来了两千人,大部队尚存,这也许是唯一能给人带来欣慰的地方了,

然而这欣慰的滋味,王服却是享受不来,一个堂堂的副将,开战到现在为止两个时辰过去了,连敌军有多少人都没弄明白,副将能做到这个份上,王服此刻也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番自嘲爬上心头,

在掌旗人的帮助下,伤兵陆陆续续来到王服身后,那杆垂头丧气的“汉”字大旗之下,或许是因为伤痛,他们躺的躺,坐的坐,围成了一个圈,又或许是认为己方必败无疑,也不想过多挣扎了,横竖都是死,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待所有人到齐,掌旗人小步来到王服身后,一个抱拳躬身,

“王副将,所有伤兵已经到齐”

王服并未答话,掌旗人自觉地退到一旁,伸手想接过旗帜,却见王服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作罢,也落得个清闲,

王服双眼正紧盯着前方的战况,此前投入的三百精骑被新莽士兵融化地就剩一个人了,虽然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王服偏要目送最后一个人倒下,

最后的一人一马在人群中,挥砍着,击杀着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新莽士兵,然而这些新莽士兵就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不停袭击骚扰着马背上的汉子,你一剑我一刀,有人反击就拿盾牌抵挡,有人眼看奈何不了汉子的盔甲,就将毒手伸向马腿,一刀砍在马腿上,马儿忍不住疼痛,跪倒在地,将背上的主人摔落在地上,纵使有己方的盾兵策应,汉子还是被新莽士兵一拥而上,剁成肉泥,马儿也未能幸免,呜呼哀哉……

盾兵本就不堪重负,再加上现在骑兵被全部消灭,顿时乱作一团,也管不得那督战官,什么怯战者斩,去他娘的,保命要紧,全部都向着军旗这边撤退,督战官扯着嗓子在那喊,

“不要乱!不要乱!不要乱!后退者斩!”

哪有人听得进去,生死关头,不逃还在这等死不成?

督战官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连杀几人,都没能阻止前线的溃逃,一个不留神,自己还被拥挤的人群推倒在地,几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都没能如愿,侥幸躲过己方士兵的踩踏,刚要起身,就被撵上来的新莽士兵,乱刀砍死,当下就上阎王殿报道去了,

王服看到这,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任由后退的士兵逃过来,退到旗帜后面,退到伤兵群中,退到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王服手中的旗杆越攥越紧,任由倒刺深入血肉,

也就在汉军刚退回来,新莽儿郎已经到了眼前,一把把沾满同袍鲜血的兵刃即将挥向最前端的王服,

起风了,

在呼啸的北风中,先前垂落的大汉军旗,此时猎猎作响,

王服面对这些早已杀红了眼的恶魔,脸上竟没有一丝惧色,脚下更是一退不退,只是用力将手中的旗帜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震颤着地面,撼动着人心,一声喝喊,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大汉王服,请战!”

新莽儿郎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副将服饰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看看王服又看看身边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不该上,脚下踌躇不前,

请战!那便将领之间的决斗,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一般能喊出这句话的,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我厉害,我要跟你单挑,当然,对方可以不接战,顶多是被人嘲笑一番缩头乌龟罢了,

所以,新莽儿郎都停滞不前,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没有军令,谁也不敢妄动,

王服见状,再次大喝,用尽一生的嗓音,说出人生最后的话,

“大汉王服,请战!”

王服身后的汉兵,不管是逃兵也好,伤兵也罢,此时都是一脸惊讶,敌将的实力他们不了解,可王服的实力他们太清楚了,武力值一般吧,为人处事也不够圆滑,不然也不会从军这么多年,还是个副将,他们实在想不出,王服喊出请战二字的勇气在哪里,只能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对方派出的应战之人,比王服更逊一筹。

前方的战况和情报被源源不断地送向祭遵的军帐之中,这是祭遵特意吩咐下去的,事无巨细,他都要知晓,

新莽粮仓大营

身穿黑色铁甲的祭遵,端坐主位,听着下方的小校汇报着,

“禀报祭将军,前方有人请战”,

祭遵脑海中闪过王霸的身影,心里念叨着,早就听闻王霸一手宣花大斧,颍阳城中,无人能敌,今天若是能领教一二,那也算没白来,想到这,祭遵就觉得痛快,从蒲团上站起身,吩咐左右道:“来啊,牵本将军的马来”,

祭家亲卫牵过马来,祭遵拢缰丝认镫搬鞍上马,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头盔,纵马就遘奔两军前线。

王服这边再次大喝,“大汉王服,请战!”,不知道是不是等的着急了,额头上开始冒汗,眼神也显得着急,慌忙在敌军中寻找着那个黑色身影,

第三声话音刚落,只见那新莽儿郎深处,出现了阵阵骚动,士兵们自觉地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来,祭遵一身黑铁甲,稳坐官座马上,缓缓前行,身为儒家弟子,风范还是要有的,

骚动从新莽大营一直持续到王服眼前,

王服看着眼前的黑铁甲将军,如释重负,之前的着急和慌忙烟消云散,

祭遵走到军士的最前端,才看清此人,一个平平之辈,不是王霸,让他很扫兴,

“让王霸出来吧”,祭遵不曾理会王服,显然在他心中只有王霸能与他一战,

王服听到这个声音,再次确定了对面这个黑甲将军就是敌军主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也就死而无憾了,

“大汉王服,请战!”,这第四句,王服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

这人当着众多新莽儿郎的面喊了四声请战,尤其这第四声还是当着祭遵本人的面喊出来的,祭遵断无拒绝的可能了,

祭遵稳坐马上,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王服,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于你!

“在下,颖阳王麾下,颍川祭遵!”,祭遵手攥缰绳,抱拳行礼,

“大汉!王服!”,王服声音愈发的高亢激昂,右手高高举起大汉军旗,再重重落下,地面震颤,那面黑底红字的旗帜在空中飘展,

祭遵见王服并未行礼,心中有些不悦,自然也不关注,王服做出那般举动的含义,

在场的所有人本就同属于颖阳王麾下,有些人就认出了王服,看到王服这么牛逼,一时间炸开了锅,

“王服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就是就是,之前还是蔫不拉几的,我欺负他,他都不敢还手的”,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一时间新莽军队中,嘲笑声此起彼伏,

汉军则是默不作声,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好像在等待着失败的降临,

所有人都不理解王服这么做的理由,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勇气,

这些话也传到了祭遵耳中,祭遵感到了莫名的羞辱,被一个无名之辈当众挑战,莫不是自己平时太过客气了,以至于什么角色都来挑战自己,

祭遵想到这,怒从心中起,右脚轻点马鞍桥鸟翅环得胜钩,摘下自己那混元双槊中的右槊,手持右槊,直指下面的王服,

“本将军,接受你的挑战!”

此话一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所有人都看向两人,期待着一场一边倒的碾压,就差一把瓜子,一碗茶水,再看这出好戏,若是再有赌局,无一例外,全押祭遵胜!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戏的时候,新莽军中跑出来一个身材臃肿的人,此人头盔在脖子上挂着,嘴边一直流着口水,披头散发,盔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双手在两侧胡乱地摆动着,双眼无神,脚步一深一浅,仔细一闻,身上都臭了,是来自一种尸体的恶臭,嘴里念叨着,

“虎子…虎子…虎子…”

颠儿颠儿地从二人中间跑过去,从所有人的面前跑过去,

“咦?那不是大狗么?他怎么这副模样了?”,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大狗,

“谁知道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害,别提了,大狗的弟弟刚找到大狗,就死在刚刚那场乱战中了”

“哎,真惨,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别人的不幸,又彷佛在诉说着自己,

祭遵不禁为之侧目,儒家常讲仁义礼孝,可世态炎凉,实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扭转,

祭遵甩镫离鞍下马,来到两军阵前,手中混元槊一指,

“请吧!”

王服一动不动,手握旗帜,就站在那儿,

这次轮到祭遵迷糊了,你连喊四声请战,如今要打了,你却不吭声了,怎么个事,

祭遵不明白,王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围观者们也都在疑惑,这王服到底在干嘛,莫不是怯战了?

片刻的沉寂,不等疑惑的情绪再度蔓延,祭遵脸上挂不住了,大军不能一直耗在这,当下便做出了决断,

只见祭遵将自己手中的混元槊交给亲卫,自己赤手空拳,又将头盔摘了下来,那款发带款款落下,祭遵抬手朝着王服行抱拳躬身之礼,神色庄重,

“噌”的一声,祭遵动了,速度之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沙包大的拳头已经到了王服眼前,

这些士兵先前也只是听说过祭遵的厉害,今日亲眼目睹,没有一个不惊讶的,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儒雅风流之士,武力值爆表!

王服还是没有动作,祭遵也不惯着,结结实实的一拳落在王服脸上,王服的脸肿了起来,嘴角渗出鲜血,不等鲜血滴落,祭遵脚下腾挪,又是刚猛的一拳,甩在王服背上,甲叶声响,祭遵这一拳竟砸的甲叶变形!属实霸道!

王服闷哼一声,身体后仰,显然背部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一口鲜血涌上咽喉,

又是刚猛的一拳,落在王服的腹部,王服又前弓着身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早已是布满脸部,脸上扭曲的神情,告诉着众人,他遭受着多么大的疼痛,那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了,喷涌而出,溅在本就血红的土地上,刚喘息一口气,祭遵的下一拳就到了,

这一口气缓上来,让王服陷入了短暂的意识模糊,恍恍惚惚间看到祭遵这一拳并没有冲着自己,而是冲着手中的旗杆,

王服终于动了,他的动作很简单,他转过身子,将那杆旗帜护在怀中,是的!他没有做出反抗,只是将旗帜护在怀中,

又是刚强猛烈的一击,重重落在王服的背上,接连遭受重击的王服,终究是挺不住了,踉踉跄跄向着汉兵跌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眼看要跌倒在地,摇摇晃晃的王服将旗帜杵在地上,单膝跪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洒在地上,

所有汉兵看着单方面受碾压的王服,陷入了沉默,离王服最近的伤兵,看着王服那已经失去血色的面庞,眼睛瞪得老大,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王服这么做的理由,

新莽士兵中,还有人在嘲笑着王服的傻,没本事还学人挑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祭遵站在王服刚才站着的地方,陷入了沉思,王服为何要这么做?

莫非……莫非?

祭遵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奇怪?王服被我打成这样了,也不见身为主将的王霸露面,这太奇怪了,

祭遵召来自己的亲卫,在亲卫耳边吩咐着,亲卫抱拳领命就下去照办了,从新莽军后方的骑兵中分出百人小队,消失在了夜色中。

经过刚才对王服的试探,和王服一系列反常的表现,祭遵已经猜出个一二了,就一个字,

拖!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祭遵打算再次试探一番,

祭遵望着王服的背影,双臂环抱于胸前,一副胜者的姿态,言语之间盛气凌人,

“你莫不是,以为那王霸真的能够逃出生天?!”

此话一出,汉军士兵一片哗然,主将逃了?!所有人都望向王服,他们多么希望从王服的口中,听到这是个假消息,那些已经逝去的英魂也想听到,可王服始终是埋着头,

王服身子一僵,瞬间又恢复了,虽然他极力掩饰,还是被祭遵观察到了,祭遵这才确信,王霸是真的逃脱出去了,

按理说,敌方主将从自己的包围圈中逃脱,祭遵应该着急领兵前去捉拿,不过祭遵并不着急,而是对着眼前的残兵败将下达了己方最后的通牒,

“本将军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降者不杀!再有顽抗者,就地诛杀!”

本就遭受挫败的汉军将士,又刚刚得知自己的主将放弃自己逃脱了,简直就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

一些心里防线脆弱的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武器,

如同那湖面泛起的涟漪,第一个人放下武器,引来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武器,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垂头丧气,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很显然,这才是祭遵想达到的目的,

新莽儿郎在祭遵的示意下,将这降兵降将押解回营,两个新莽士兵押着一个汉兵,就连那些伤兵也有人抬走,可见祭遵所说并非虚言,所有人陆陆续续从单膝跪地的王服身边走过,

同样有人去押解王服和接收王服手中的大汉旗帜,旗帜当然是要烧毁的,大新天子天凤皇王莽,岂会容忍大汉的旗帜在自己大新的土地上飘扬,

两名新莽士兵来到王服身边,准备带走王服,

“降将王服,还不速速将罪旗放下”

王服并未答话,

二人见王服迟迟不肯起身,就伸手去夺王服手中的旗帜,

原本单膝跪地的王服,猛地起身,双手握紧旗杆,左右一推,将二人推倒在地,附近的新莽士兵立马抽出兵刃,警惕地看着王服,临阵以待,被推倒在地的两个人,身上的泥土都没来得及拍,就连滚带爬地躲在己方士兵的后面,生怕自己跑的慢点就被这王疯子给杀了,在他们的眼中,王服就是个疯子,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疯子,

王服将旗帜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大汉不会亡!”,王服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王服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大汉不会亡!”,王服挥舞着手中的大汉旗帜,声嘶力竭地呐喊,他试图唤醒每一个大汉子民的心,

所有被俘虏的大汉士兵,看都没看他一眼,任由自己被新莽士兵押走,没有人为他停留,也没有人跟他站在一起,王服如同一个在黑夜中逆行的孤胆英雄,

稳坐马上的祭遵正要回归大营,忽然听到王服的呐喊,拨转马头,回身望着,那人群中宛如异类的王服,一声叹息,

“给他留个全尸”

扔下这句话后,纵马扬长而去,

那杆挥舞的大汉军旗,终究还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