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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八。

大吉,宜嫁娶,宜迁家。

薛家上下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连薛清荷都从中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许家人都到齐了,连薛家老太爷都亲自前来等在了花厅中。

这位叫人惧怕的老者,一改往日的疾言厉色,他拄着拐杖,夸奖薛清茵道:“是个好孩子。”

听得一旁的薛家姑姑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薛清荷也很惊讶。

她以为祖父会斥责薛清茵处处不遵礼法,实在丢了薛家的脸呢。

原来宣王的名头这样具有威慑力,能叫祖父都为之改口。

一旁的许家人闻声倒是赞同得很,连声道:“不错,清茵确是个好孩子,还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可不是吗?清茵平日里又聪明,性情又温柔。”

“又最是重情义,又尊敬长辈,今日要出阁了,还着实叫我们舍不得呢。”舅妈桂氏说着说着还擦起了眼泪。

薛老太爷闻声掩去了眼底的轻视之意。

许家人眼皮子浅,只一个国公府就能将他们拴得服服帖帖。

不过纵使心下瞧不上,但薛老太爷没有说半个反驳的字。

这厢贺松宁的嘴角也禁不住抽了抽。

这说的当真是薛清茵?

大概只有薛夫人觉得恰如其分了!

贺松宁没再听下去,悄然离开了花厅,朝着薛清茵的院子走去。

而薛清荷在后头看了看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痛苦之色。她强迫自己按住种种心绪,将头转了回来,看着许家人心想,薛清茵和她外祖家的人实在亲近。

也难怪那日她说在许家过得很舒服。

而薛清荷已许久不曾见过外祖家的人,不由生出些艳羡来。

再说这厢。

薛清茵轻轻打了个呵欠,坐在铜镜前还觉困得慌。

知书连忙扶正了她的头,低声道:“姑娘再忍忍,再捱几个时辰便好了。”

……再捱几个时辰?

听见这几个字的薛清茵两眼一黑,当场涌起一阵后悔。

薛夫人的担忧的确很有道理,照这个样子,她没死在宣王府大门口便很是不错了。

薛夫人从外头进来,见了薛清茵的模样也不由面露心疼之色。

但很快她就面色一整,道:“先前宣王身边那位年轻将军来了。”

“嗯?”薛清茵奇怪地回过头,问:“只他一人来了?”

薛夫人点头道:“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交给你,如今正候在门外呢。”

薛清茵心中更惊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必须卡在这个时候交给她?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想也不想便道:“让他送进来就是了。”

薛夫人道:“恐怕是不敢进来的。”

说着,她转身出去,似是与杜鸿雪说了几句话。

等薛夫人再进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两个紫檀木的匣子,上头还萦绕着浅淡的檀香气。

杜鸿雪隔着一道门,朗声道:“请姑娘佩戴。”

薛夫人将匣子放在薛清茵面前,笑道:“瞧瞧,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薛清茵掀了上头那个的盖子。

只见柔软的丝绸之上,摆放着一件石榴红的后压。上头宝珠满缀,一拿起来流苏叮当作响,显得富贵非常。

“好正的红色!”薛夫人脱口而出。

知书也恍惚了一瞬,惊艳于此物的美丽。

“特地送来,定有来历。”薛夫人随即笃定地道。

别管来历不来历,薛清茵觉得这东西戴上去,或许大抵应当……有些硌后脑勺。

知书在旁边一个婆子的帮助下,才将这件后压为薛清茵佩戴好。

薛清茵舔了下唇,叹道:“我如今喘气儿都不顺了。”

谁晓得旁边的人惊呼起来:“莫舔莫舔!口脂都要叫姑娘吃到肚里去了。”

薛清茵只得暂且忍住。

今日遭这样大的罪,不从宣王身上讨回来都对不起自个儿!

她垂下眼眸,又掀开了另一个匣子,其中放的却是一柄团扇。

伞柄以金镶玉竹削就,下坠和田玉珏,触手温润。

伞面以双面绣借金线各绣出方胜纹和回字纹,取吉祥同心、生生不息的寓意。两旁还饰以镂空的玉球。

薛清茵拿起来握在掌中倍觉华贵而精巧。

轻轻一摇晃,那玉球便跟着转动起来。灵巧至极。

门外。

贺松宁刚踏入院子,便和杜鸿雪打了个照面。

贺松宁一见他,便惊讶地问:“宣王殿下已经到了?”这样急?贺松宁心想。

“只是我代殿下先行一步。”杜鸿雪也没说是来干什么的,听在贺松宁的耳朵里,只当他是代替宣王来接人的。

贺松宁扬了下眉,不知为何心头为薛清茵有一丝不值。

他越过杜鸿雪,敲门欲入。

丫鬟在里头问:“谁?”

“是我。”贺松宁道。

丫鬟犹豫再三,还是道:“大姑娘说了,不许大公子进来。”

贺松宁:“……”

他不由看了一眼杜鸿雪,总觉得在旁人面前颜面扫地,令他有一分恼火。

贺松宁问:“我带了些礼物,清茵也不要吗?”

这回是薛夫人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好了,莫要给你妹妹添乱了。”

贺松宁就这样吃了个闭门羹,也只能和杜鸿雪一块儿等在外头。

这让贺松宁心里很不舒坦。

好在薛清茵终于在耳边一连串的吉祥话里,梳完了妆。

薛夫人立在那里没有动,她看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薛清茵往外走去。

她身上的环佩叮当,流苏轻轻摇晃。

那锦衣华服,裹就她纤细的身形,堆出了一个瑰姿艳逸的模样来。

薛夫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众人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薛清茵款款走出来,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眼。

眉似墨描,睫如鸦羽,眉心一点花钿娇艳欲滴。

如此盛装华服,竟有光彩熠熠照四方之感。

见者都不由心神一荡。

贺松宁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着的礼物交予了一旁的丫鬟,道:“做兄长的背你出阁。”

薛清茵在扇子后头撇嘴。

嚯,多新鲜哪,难得见你这样主动。

薛清茵没有拒绝。

能叫贺松宁吃点亏,她心里就舒坦了。

她一提裙摆,就要叫贺松宁过来。

此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疾且烈。

院门外高喝一声:“宣王殿下到!”

宣王跨进门来,王府府兵威风凛凛,紧随其后。

他道:“不必劳烦大公子,自有本王。”

薛清茵抬眸望去,见他头戴玄色冠,身着赤色袍服,腰间仍佩剑。

那浓烈的赤色,却也压不住他身上的煞气。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那一霎突地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若眉眼间露出柔情之色,该是什么模样呢?嗯……做那事的时候也会这样冷冰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