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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茵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良心在的。

于是她临睡前对宣王道:“殿下起床记得叫我。”

宣王应了声:“嗯。”

薛清茵觉得他答应得很是敷衍,于是本来都钻被窝里打算休息了。她想了想,硬生生又爬起来,随手捞过外袍披在身上,便窜出去招手叫来了弄夏。

“明日你看殿下要走了,就来叫我。”

弄夏呆呆地看着她:“姑娘身上……”

“啊?”薛清茵低头看了看,“哦,穿错了衣裳。这不重要。”

薛清茵拉了拉身上的外袍。

那是宣王的袍子。

宽宽大大,衣摆甚至拖曳到了地上。但它格外挡风呢。

“奴婢记住了,姑娘早些歇息吧。”弄夏回过神应道。

薛清茵点点头,放心地回去睡了。

卯时。

天将明未明。

宣王府外,王府亲卫披甲挎刀,手中还举着火把。

方成冢绕过他们,翻身下马,大步走入王府,正迎上宣王。

“走吧。”宣王道。

方成冢忍不住探了探头,问:“不见侧妃?”

宣王轻描淡写:“还在睡。”

方成冢暗暗嘀咕,殿下这都舍不得唤醒吗?这可是要远行了啊。

另一厢,弄夏纠结了一会儿。

她想去叫姑娘起床,但宣王走的时候不让她叫,说姑娘很累让她睡。

但姑娘的嘱托又反复在脑海中想起。

最终弄夏还是一根筋地认定了,她是姑娘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得听姑娘的。

弄夏一咬牙奔进门去,抓着薛清茵就是一阵摇晃:“姑娘,快快!起了!宣王殿下已经往大门走了……”

薛清茵一个激灵爬起来。

她环顾一圈儿,果然,宣王已经不在了。

“我衣裳呢?”

“这儿呢这儿呢!”

“茶,茶给我……”薛清茵咕咚咕咚漱了口,又飞快地用水抹了把脸,直冲门外。

“姑娘头还没梳呢!”弄夏抓着梳子跟了上去。

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头不头的。

薛清茵提着裙摆就是一路小跑。

门外守着的宫人们反应不及,见弄夏在后头喊,他们才匆匆跟上去:“侧妃!侧妃这是要去哪里?”

“侧妃慢些走!侧妃等等……”

这位身体娇弱,摔一下磕一下,那可了不得!

这厢亲卫将马牵到了宣王跟前。

宣王颔首,随即翻身上马。

只不过那一瞬间,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竟有些古怪。

方成冢还有些不死心,又回头看了两眼,问:“殿下,这便启程?”

“嗯。”宣王握住了缰绳。

就在他掉转马头欲走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近了,同时还伴随着弄夏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声:“等等,等等……姑娘等等我!”

这话一出,方成冢便知晓是侧妃来了。

他想也不想便转头去看宣王。

马背上哪里还有宣王?

却是已然下马了。

宣王拾级而上,正迎上奔来的薛清茵。

她披散着头发,外头拢着一件他的披风。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晨光熹微间,她的两颊蒙上一层薄红,而双眼亮得惊人。

她朝他奔来。

好似直奔入他的心间。

他的目光从那件本属于他的披风上流转而过,骤然灼热了几分。

宣王不再停顿,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薛清茵。

薛清茵就这样顺势投入了他的怀抱。

“怎么跑这样急?当心旧疾复发。”宣王皱起眉,一手抚着她的后背。

薛清茵轻轻喘着气:“是、是啊……差点就发作了。”她抬起脸瞪着他:“怪谁?还不是……怪殿下……没有叫我起床。”

宣王心下一软,有些想要亲她。

奈何她本就喘得厉害。

最后便只是抬手拨开了薛清茵一路奔来,那乱糟糟飞扬的发丝。

薛清茵抬手按在他的臂膀上,将下巴也靠了上去:“且让我……歇一会儿。”

宣王应了声:“嗯。”他没有动,立在那里,不是木桩胜似木桩。

方成冢站在台阶下,忍不住咧嘴笑了。

亲卫们望着这一幕,默然无声,倍觉难得。

晨间的风吹拂而过,但却并不觉凉。

薛清茵的呼吸慢慢地归于了平稳。

终于,她挣开了宣王的怀抱,道:“可见这些日子身子还是养好了些。否则,殿下回头就该看我躺在那里了。”

宣王深深地看着她:“嗯,还要再养好些。”

薛清茵道:“好了,殿下走吧。”

宣王:“……嗯?”

“我就是来送行啊,只要看着殿下离去便足够了。”薛清茵铿锵有力地道。

宣王:“……”“所以我不愿叫醒你,何必多此一举。”

薛清茵摇头:“这怎么叫多此一举?这叫仪式感。哪怕我只是多看殿下一眼。那也是不同的。”

宣王心下微动。

不同吗?

是,是不同的。

仅仅只是看见她出现在这里,那一刹他的心情便变得极好。

宣王又不轻不重地抱了下薛清茵,对剩下追赶上来的宫人沉声道:“照顾好侧妃,若有恙,拿尔等是问。”

宫人纷纷低头应是。

“放心吧,我照顾自己可在行了!”薛清茵道。

说罢,她也反手抱了下宣王的腰,道:“喏,这也是仪式感。殿下抱我,和我抱殿下,看来是多此一举,但其实也是不同的。”

宣王心下更见柔软。

他沉声道:“我知晓了。”

他转身离去,心头这才有了牵挂的滋味。

他知晓将士与家中妻儿离别,何其不舍。但从前只是知晓,如今才尝到味道。

薛清茵便真伫立在那里,目送着他们远去,而后才由宫人扶着返身回去。

“走不动了。”薛清茵皱起鼻子,娇气道:“抬轿来。”

宫人哪敢置喙?匆匆去抬了轿。

而这厢方成冢实在忍不住道:“侧妃与殿下情谊深厚,属下还真有些羡慕!”

宣王的嘴角勾了勾:“你也该娶妻了。”

方成冢叹道:“我父母早亡,哪有人为我张罗啊?再说了,咱这行伍中人,娶妻不易啊。娶来也是叫人家独守空房,挨了欺负都找不着咱。”

方成冢很快便打消了念头:“罢了罢了!恐怕只有等我走不动路,再也无法跟随殿下行军打仗那一日,才能安分留在京中娶妻呢。不过那时,一身伤痛,恐怕更不好耽误人家了。也未必有人看得上我!”

方成冢这话就实属夸张了。

他乃是宣王军中副将,年纪还未到三十,没有家世的加持,却能混到如今的地步,那可以说是个人能力极强了。

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小门小户多得很!

只是宣王身边但凡亲近一些的下属,都是不敢随意娶妻的。

宣王府能打造到如今如铁桶一般的地步,实在不容易。

他们娶的妻子若恰好是敌方精心安排的,又或者是经不起别人游说、离间、重金诱之的,那可就出大乱子了!

“嗯,行军在外虽不易,独守空房却更难。”宣王蓦地接声道。

他一直知晓,薛清茵嫁给他是受了委屈的。

而如今这念头愈发强烈了。

……

独守空房的薛清茵又睡了个回笼觉。

起身后管家便来见她。

她坐在那里,一边慢吞吞地用着早膳,一边听管家道:“殿下如今应当出城了。”

薛清茵看了看外头正挂的日头,疑惑地问:“啊?现在才出城?”

管家知她不懂这些事,便笑了笑,细细解释道:“殿下一早出门,并非是为即刻大军开拨。而是先祭祀,再面见陛下,后又有朝臣相送。出城时,还有百姓去围观呢。”

听着就怪麻烦的。

薛清茵感叹道。

所以说做宣王这样的人物,也不容易啊!

“等出城到了军营,还要再告天地,请三军共饮,立下军令状,随后大军开拨。辎重紧随其后。这也要折腾一两个时辰。”管家又道。

薛清茵点了点头,问他:“管家也在军中待过?”

管家点头:“是,除却伺候的宫人是由宫中派出的,其余人都曾跟随殿下征战过。”

如此一来,宣王府上安置的也就多是心腹了。

这些人因为一同经历过生死,那情谊自然非常人可比。他们服从性高,忠诚度也高。

难怪宣王先前打算将管家之权交给她,丝毫不担心她究竟能不能镇住场,也不担心消息会传到外头去,被他人参上一本。

薛清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道:“准备马车。”

是时候再去庄子上看看了。

倒也巧。

她刚说完,便有人来送信:“这是一位林老爷要呈给侧妃的。”

薛清茵拆开一看。

大意便是那两位鼎鼎有名的画师已经到庄子上去了,他们会在那里小住几日,恭候薛清茵。

恭候这个词用得很厉害。

那两名画师画值万金,在林老爷那里却是如指臂使。

可见林老爷这人交友功夫确实厉害。

薛清茵收起信便要走。

管家连忙派了人跟上她:“这些都是殿下特地留给侧妃用的人。侧妃可带他们随行。有事也只管差他们去办。”

薛清茵点点头,心道过去全靠贺松宁的人充场面。

如今又靠上宣王啦!

她道:“殿下贴心。”

管家闻声面上笑容更甚,接着道:“若是不够用,侧妃还可调动府上亲卫。殿下说,能调动他们的信物已经交给侧妃了。”

交给她了?

什么时候的事?

薛清茵一脸茫然。

管家道:“前两日还见侧妃悬在腰间。”

薛清茵恍然大悟!

那是成婚前,有一回宣王来许家见她。送了棵田石和珊瑚做的首饰架给她,后来还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玉章,转而悬挂在了她的腰间。

那玩意儿能调动王府亲卫?

薛清茵都不禁感叹。

宣王还是真舍得!

那会儿她都还没进门,就敢给她了。

薛清茵忙叫弄夏去从盒子里取出来,然后佩戴在了腰间。

哎,这种东西嘛,该炫耀时就要炫耀。

这样别人才知道你不好惹!

以后她一定天天挂着!

在吕管家的主持下,宣王留下来的那些人一一见过了她。

薛清茵随意点了个人问:“柳修远先生住哪里你知道吗?”

那人点头:“知道。”

“那便由你去请柳先生到城郊庄子上来品茗吧。”

“是!”

薛清茵也不会那些个舞文弄墨的玩意儿,到时候见了那两位画师,恐怕都聊不到一块儿去。

那就把柳修远喊上吧!

等吩咐完,马车也备好了。

这宣王府的马车和薛家的马车可大不相同。

首先是规制。

管家为薛清茵准备的王府马车,比薛家的马车要大出足足两圈儿。

薛清茵在里头起居都没问题。

她舒舒服服地坐进去,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啊。

好女儿立马下令先去许家接薛夫人。

薛夫人见了她也很是欢喜:“你不在身边,心下难免惦念。若非你舅妈整日里陪着我,我一时没什么事做,还真不大习惯。”

薛清茵道:“阿娘也可以去打理产业啊。”

薛夫人道:“既是你的了,阿娘岂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薛清茵想了想,劝道:“就当是阿娘替我打理了。”

薛夫人点点头:“那倒是好。”

说到这个,薛夫人便不禁问起来:“宣王府上产业如何?”

薛清茵摇头:“不知,应当很有钱吧。否则宣王每回赠我礼物,怎会那样大方?”

薛夫人一下想起了她那聘礼的盛况……

薛夫人叹道:“嗯,你并非正妃,这些倒也不归你管。总归宣王愿意对你好就够了。”

薛清茵随口道:“本是要给我管的,可女儿哪里管得过来?”

薛夫人一怔,震惊道:“本是要给你管的?”

薛清茵点头:“是啊,账册都搬到我面前来了。管家将库房钥匙也给我了。还有各式印章。说是要将府上产业,连同王府中馈都交到我手中。”

薛夫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宣王府何其大!

薛家远不能比。

她能将那些个产业交给薛清茵,那是因为她是亲娘。

宣王着实太舍得了,竟连规矩也不顾。

那俗话说得好,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要瞧一个男人的心意,不能看他嘴上说什么情情爱爱。而要看他将那财政大权交到了谁的手中。有情饮水可不能饱啊!

“阿娘?”薛清茵看着她,暗暗嘀咕。

怎么呆住了?

城西。

仆人对林老爷道:“冯老爷差人来问,说您这两日怎么不出门会友了?”

林老爷打了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为太子妃的事,显得太过担心了。

这样不好。

他怕被外人看出端倪,于是心念一转道:“叫你们送的信可送出去了?”

那人答:“送出去了。”

林老爷点点头:“便请冯老爷几个,一同到城郊庄子上说话,以茶会友吧。”

何必便宜别人家呢。

林老爷心道,还不如给宣王侧妃送钱去呢!

“等等。备马车,我亲自去将宁公也一并请过去。”

如此也可为宣王侧妃壮一壮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