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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炙烤的阳光,泛光的热浪总是让人恹恹欲睡,燥热滞闷。

院子里只有花农陈伯带着他那个叫二胖的儿子在稍远处摆弄树丛。两人不断擦拭额头,懒懒挥动花剪,时不时朝着这边的主子们张望。丫鬟婆子们都候在廊下或者院门,嘴里也不知在碎着什么,小心的探着厅内,生怕一个不专注就漏听了重要部分。

陆惜之恹恹欲睡,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五更时才勉强眯着,早餐都赖在床上不愿意起。

此刻她光洁如雪的额头已堆积有细小汗珠,默默数着套在自己身上的衣饰,外加头顶发饰,这结果让她愈发坐立难安,幻想着让春香给她打扇子散散热气,她想让那个正在训人的父亲赶紧收声出门,然后带上春香,两人去后山的窟窿里乘凉避暑。

“你是越发大胆了,现在居然连父亲的话也不听。”这声娇斥终于让陆惜之微抬起头望向对面坐着的庶姐陆惜若。

其实陆惜之对这个姐姐挺有好感,这种好感来自于陆惜若很像她现代的好朋友张若,她们都有一种江南水乡女子黄莺般好听的软糯女音,就连生气也像在撒娇。让陆惜之总忍不住逗弄她,然后看她憋红脸再嘤嘤嘤的生气。

“你盯着我作什么,莫不是还想拿药把我也迷了?”陆惜若那双小鹿迷茫样的眼珠此刻斜着看过来。

哟,生气了。

“姐姐,你可不能这样冤枉妹妹呀,我昨日一直在家中乖乖绣女红,半步没出过摘星楼院门,不信你可以问陈妈妈,她可是家里的老人,总不能骗人吧。”陆惜之再次挺挺腰扳正脸,不慌不忙的回话。

厅外陈妈妈突然一个激灵,叹了口气,三小姐瞎话越说越正经,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哼!我看你这是要造反。”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对着茶桌用力一拍,几乎所有人虎躯一震,刷的看向一家之主------户部员外郎陆仲廉。

“这个家就属你能,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原本不指望你有点儿强项,念着你只是年纪小贪玩儿,女学不好就不勉强你去,让你在家绣绣女红将来到了婆家也不算是草包一个,你倒好,来来来,过来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陆仲廉像是气狠了,从身后抽出一块布使劲晃了两下。

有人起身,陆惜若快走两步,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块看起来十分皱褶不平的布料,眉头一锁,疑惑的看向陆惜之,并一边把布拿给众人看。

一直打着扇子,在旁不做声的王姨娘撇了两眼,用一口跟陆惜若一样的吴侬软语,不确定的看向陆惜之,说:“是只猫?”

“姨娘,这像是只没耳朵的兔子,眼睛好大呢。”陆惜若回看自己的生母王姨娘。

这时,最边上穿着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走过来,从陆惜若手里拿过布料,仔细瞅了一眼:“之之啊,你是属虎的,这莫不是只老虎?为什么绣个蓝色。”说话的是陆惜之生母郑姨娘。

陆惜之摇摇头,然后扭头看向上座的主母,陆仲廉的发妻----吏部侍郎嫡女李文君,用眼神询问她:“您要看看吗?”

李文君多少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看着陆惜之皱眉吐气,几个呼吸间刚想发作,身边站着的年轻男子轻轻按了母亲的肩膀:“母亲稍安勿躁,听听惜之自己说。”

还是这个文质彬彬的大哥说话让人如沐春风,这夏日炎炎里犹如一汪清泉淅沥沥透心清凉。

陆惜之相当欢喜的对这个大哥说道:“大哥,这是一只机器猫。”

众人迟疑了一下,只有王姨娘松了下肩膀:看吧,我就说是只猫。

“机器猫是什么猫?怎么是蓝色的?”郑姨娘问了出来。

“蓝色是它的外壳,肚子上圆的那个是口袋,一个神奇的口袋,里面有各种你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百宝袋。”陆惜之指给他们看,笑眯了眼对众人说。

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迎面而来,还没等陆惜之作出反应,就听一声吼:“你这个混账,现在还学会胡说八道了,看我今天不罚你,我,我,我就不姓陆!”陆仲廉疾步就操起屏风旁一个鸡毛掸子。

门外一个叫白露的丫鬟心里暗道不好,那是我上午才扎好的掸子,结实着呢!

陆仲廉举起掸子就要往陆惜之身上扫,王姨娘和郑姨娘回过神来立马一边一个拽着陆仲廉的手,陆惜若则顺势跪坐着拽她爹的腿,那粉色裙裾瞬间磨起了灰,两位姨娘的头饰被晃得叮当作响,郑姨娘的花钗落了地,王姨娘的口脂被蹭到陆仲廉的袖口,也磨花了自己嘴角。身为大哥的陆子易早在他爹拿掸子的时候就站在了陆惜之身前,像老鹰护小鸡似的张开双手随时准备飞扑。

而作为当事人的陆惜之,还大眼亮闪闪不嫌事大的对着她爹:“爹,是真的!”

“都别拦我,让我抽死她!!”陆仲廉更用力的往前挤,两边姨娘都快拦不住,大儿子心想今天要不孝冲撞亲爹时,主母李文君提起陆惜之的衣领往外一甩:“改天再找你算账,跟廖家议亲的事是铁板钉钉,什么招儿都没用。”说完就让嬷嬷把厅堂门用力合上了。

陆惜之被甩得踉跄几下,多亏春香眼疾手快托住她后腰才没磕地上。

“母亲力气真大,不愧是老尚书的外甥女。””陆惜之没忘对着门里谄媚一句。

“滚!”这下李文君没再客气。

“姑娘,咱们快走吧,这门撑不了多久。”春香急得不行拖着她家小姐快跑。

“爹,机器猫还有个妹妹,叫哆啦美,那个百宝袋比她哥哥的更好!!!”陆惜之边撤边不怕死地又吼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就听到从后面传来喀啦一声,这是,门~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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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呼哧呼哧躲过家丁,窜出家门直跑到两个街口外的味香楼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春香,身上还有多少银子?”陆惜之扶着墙,气喘吁吁的问。

“小姐,我这就还剩一两银子,您可不能再嚯嚯了。”春香把两只手捂在腰间,生怕被眼前的姑娘又给哄了去。

“瞧你那小气样,你小姐我是那么埋汰的人么,还能伸手抢?”话是这么说,但却眼神不错的看向春香腰间的小荷包。

可怜的小丫鬟后退一步,陆惜之啧了一声,味香楼光一只醉鹅就不止一两银子,这样去真得被人轰出来,罢了罢了。

“咱们今天不光顾味香楼,找钰娘去。”陆惜之说完就往前走。

钰娘是服装店“仙丝楼”的老板娘,也是她穿到这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搁在现代就是妥妥一枚好闺蜜,她们有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吃!味香楼的一场美食会让两人“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发现臭味相投,特别在得知钰娘身份后,陆惜之还帮着出了几款款式新颖的衣衫,为她赚了不少钱。

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延紫巷,两层楼高,装修精美的“仙丝楼”近在眼前,店门口摆放着两盆颜色娇媚的山茶花,这是陆惜之送给钰娘的见面礼。

“钰娘,钰娘…”陆惜之跟店里两个小丫鬟打了个招呼,就开启满屋子找人模式。

“哎呀,总是这么火急火燎,我又不是你的小情郎,每次都这么亲热,我可受不了。”钰娘略带促狭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陆惜之小跑着去到厨房,掀开帘布:“快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情郎情郎的,好不知羞…”

“我刚一下厨,你这狗鼻子就闻着味儿了?”

“那可不,真香!”

“行啦,你这小嘴。我也正打算让金线去找你来呢,出去坐着吧。”钰娘浅笑着说,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陆惜之赶紧让春香收拾餐桌,双手撑着小脸蛋满心期待。

“小姐,您真的要跟老爷这样耗下去吗?咱也不是每次都能跑呀。听陈嬷嬷说,那廖家可是派人上府好多次了。”

“我连那姓廖的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议什么议,亲什么亲。”

春香如今见她这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小姐好像从几个月前大病一场就性情突变,原来小姐只是贪玩,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顶撞老爷和夫人,和廖家的亲事也是心知肚明,就等今年及笄就定亲。可小姐病好之后就死活不愿,甚至还用绝食反抗。昨天为了躲避来议亲的媒婆,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出去。把老爷气狠了,今天是动了真格要押着她在家等媒婆来,结果闹得这么一出。

“嗯~好香啊。”

金线、银线看着陆惜之望眼欲穿的小模样也是乐不可支,这位员外郎家的三小姐可爱动人,跟时下的官家小姐大为不同。

“就知道你会喜欢,金线银线去把油条和煎饼端出来吧。”

陆惜之接过钰娘递过来的豆浆,迫不及待喝下一大口,真真是一股非常浓郁的黄豆味,唇齿留香,再配着黄灿灿的油条,这一顿让整个身体都得到极大满足。

与此同时,仙丝楼背后的巷内,一个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的老婆子正在各处垃圾堆里翻来捣去,想搜刮一点残渣填饱肚子,走到胡同末本打算折返,却被一把油纸伞吸引了去。

左右张望了两眼,发现确实没人,念叨着“总算没空手”,刚把纸伞拿起来,眼睛一瞥。

“啊!!!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