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像是感觉不到热奶茶的温度一样“味道很好，你喜欢吧？”
我狂点头，朝着苏熠竖了个大拇指。
其实苏熠肯喝这玩意我还是有点意外的，小时候苏熠总给我补习，我又闹腾，总惹他生气，每次赔罪都靠着给这位爹买奶茶。
他不爱甜，除了头几次顺着我喝了两口，之后就再不肯喝了，后来给他的就换成了咖啡或者是去糖的抹茶味。
唉……他小时候就爱生气，一哄就得哄好久。
我沉浸在以前的回忆里，没发现苏熠有什么异常。
“小桐，我去换个衣服。”他面色如常，轻轻放下已经空了的马克杯，出了实验室的门。
我秉承着一颗色鬼心态，一边轻啜着奶茶，一边跟上他。
苏熠刚出了实验室的门，飞快的跑了起来，一路跑到休息区的厕所才停下。
“呕——”
刚刚被他喝下去的奶茶就这么一股脑的被他都吐了出来。
我看着他吐的要生要死，手里拿着的奶茶都端不住了。
也是……天天吃冷冻的面包，忽然一下子喝一些根本不合自己口味且高糖的东西，不吐才奇怪。
可能……吐吐就好了？
“呕——”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呢。
就这样，他抱着洗手台吐了十几分钟，本来他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一下子不仅把刚才喝的奶茶吐出来，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我手里端着的奶茶也没了意思，赶紧让系统收走了。
苏熠吐的天昏地暗，很明显也影响到了胃，扶着洗手台滑在了地上，他似乎很痛，满头是汗、整张脸都扭曲着。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根本帮不到他。
我烦躁的四处乱踹。
半晌，他似乎缓过来了一点儿，扶着墙起身，出了卫生间。
眼见着他躺到了床上，我才稍微放下心。
他极不安稳的睡了一整夜。
……
“小桐……小桐……”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睁开眼，苏熠放大了的脸就躺在我身边，嘴里喃喃着叫着我的名字。
我朝身侧看去，他的小闹钟上闪烁着时间——早晨六点。
果不其然，我刚醒来，闹钟就响了。
苏熠轻轻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随后换衣服、洗漱，吃他那个让我看着气的快死的面包。
然后，去实验室。
一切都和前天没什么不同。
一切都恢复到了他平时的状态——往死里工作，然后睡觉。
“错误……错误……”
“系统遭到攻击……错误……错误……”
我的耳边果然响起了巨大的报错声，机械音在我的脑子里拼命回响、震耳欲聋。
“0301号系统遭到攻击，请管理局进行支援……错误……”
机械音还在我脑内不断回响。
四周苏熠所在的场景也在不断的像雪糕一般融化，最终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系统也还在不断报错，任凭我如何呼喊，也没有人回答我。
“错误……”
最后一声报错结束之后，我彻底进入了一片漆黑的一个空间。
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冰块系统才重新回来了。
“宿主，准备好进入最后一段回忆了吗？”它不咸不淡的问我，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没发生。
我也反应了过来，刚才疯狂报错的应该就是破烂，它根本没有去度假，都是这个冰块在骗我。
“你究竟是谁？”我摇了摇头，质问道。
它根本不理会我问题，自顾自答道“将为宿主进行最后一段回忆的播放，请宿主做好准备。”
它不再说话。
我脚下有一条血红色花瓣所汇聚成的小路，正通往前方。
地上的花瓣不像是玫瑰，也不像是我见过的任何红色花瓣。
我轻轻拿起一片捏在手心细看。
是连翘。
红色的、浑身沾满了血液的连翘。
我每走一步路，它们就会站在我的鞋底上，我的运动鞋被血一点点染红。
我决定，去看看。
……
通道的最深处，依然是苏熠的实验室。
这一次，所有的窗帘都大敞着，窗户也开着，黄昏的暖红色光好像是火焰，把他包围在中心。
之前在笼子里的那些丧尸早就无影无踪。
甚至所有的实验器材也一样消失。
空荡荡的实验室中只窗台上坐着苏熠一个人。
他，还有我的骨灰，就这么安静的，都在窗台旁。
苏熠的实验室是个二层小楼，他此刻就坐在阳台上往下看。
他似乎很高兴似的，嘴里哼着曲子，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怀里的骨灰罐。
说实话，他这样子确实有点可怕。
但毕竟是自己老婆，我还是壮着胆子坐到了他的另一边。
火海。
原来倒映在他侧脸上的不仅仅只是黄昏的光。
还有一层一层的火焰。
平静祥和的内城已经被火焰所占领，街道上到处都是丧尸呜咽，无差别的攻击着活着的人。
这里也变成了地狱。
甚至比外城更可怕的地狱。
苏熠的身侧除了我的骨灰，还放着一只玻璃试管，淡淡的绿色，像是海妖的眼睛。
……
“砰！”
实验室的大门被粗暴撞开。
赵致远带着一队持枪的壮汉黑着脸闯了进来。
“这就是你研发的疫苗？！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赵致远冲了过来，双目赤红的对着苏熠狂吼。
苏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桐的死，不仅是秦惟，你也有份，对吗？”
赵致远有一瞬间的错愕。
“你给我的饭里有抗凝血剂。”
“程家根本不需要我那么多血，是你们贪得无厌的要求我抽血，对吗？”
“威胁小桐姑姑的那个地头蛇，就是你手下的人，最开始，就是你想要得到种子。”
苏熠笑着，但每一句话都说的斩钉截铁。
“实验室里，你放了摄像头来监控我的一举一动，只要我出门，就有人跟踪我。”
“我装疯子装的挺像的吧？”
苏熠每说一句，赵致远的脸色就要黑上一分。
“够了！”赵致远粗暴打断他“如果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能就报复我？！为什么要搭上内城的所有人？！”
“因为我变态。”苏熠的语气轻轻，眼睛中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因为我希望你、秦惟、程家……所有人都能去死。”
他狠狠呕出一口血，血红色的液体溅了对面赵致远一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苏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眼看了一眼对面被他血液恶心的退后几步的赵致远，笑了“我不是天子，但也不是布衣匹夫。”
“你找我，为了让我研制疫苗，本就是赌，不能因为自己赌输了就哭天抢地……”说着，苏熠拿起了身侧的玻璃试管“喏，其实成功了。”
赵致远眼神一亮，抬手去抢。
只不过，苏熠的动作更快，「嗖」的一下，试管坠楼，碎了个干净。
赵致远眼见试管破碎，抬手一拳打到了苏熠的鼻梁上。
苏熠随之又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越笑越大声。
“你不是喜欢我的血吗？你拿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苏熠笑的喘不上气，狠狠咳了好几声。
赵致远眼睛都红了，从怀里抽出刀，对准苏熠捅了过去。
我下意识的挡在苏熠身前。
只不过，我预料之中的血腥事件并没有发生。
苏熠空手接住了刀刃，血液自他的指缝流出，弄得他整个人更像个血人。
“别着急，致远。”苏熠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喜欢着急……”
“南城的仓库里，还有三支疫苗，如果你们能赶上火没烧到那边找到，说不定你和你那个姘头……叫什么来着？沈冰？还能有条命活。”
赵致远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迟疑。
苏熠微笑着“这是我最后一点良心了，火马上就要烧到城南了哦。”
赵致远最终没能顶住诱惑，狠狠唾了苏熠一口，转身飞快的往门口走。
“老大，他要是骗你怎么办？”他身后，有一个壮汉着急的质问道。
赵致远狠狠剜了一眼苏熠，咬牙切齿道“不信他也没办法了，不信他，我们都去死吗？所有人都打了他的疫苗了，你想变成丧尸，我还不想。”
几个壮汉见状，都不再多说，跟上赵致远，走了。
苏熠坐在窗台上，狠狠擦了擦嘴角不断外涌的血液，看着大门口狂奔的赵致远，笑了。
“傻逼。”
这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他。
苏熠淡棕色的眼睛被熊熊火焰映的红的像宝石。
他伸手，将沾满血的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只可惜他流的血实在太多，还是星星点点沾上几滴。
苏熠不满的紧皱眉头。
他叹了口气，捧着我的骨灰坛子，有点委屈：“沾了点血，别嫌我不好看，小宝爱干净的，等我们见面了，我再换新衣服。”
他吻骨灰坛上歪歪扭扭的连翘花。
嘴角的血液也随着他的吻沾到坛子上，就好像我来时，一路踩着的红色花瓣。
“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站起身，瘦弱到极致的身体环抱着那坛子、正对着夕阳，坦荡的的跃入窗外层叠的红色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