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自己不争气。
我真想把他扔这里来着。
但是脚它有自己的想法。
苏熠看我没动，继续拿着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说出的话得寸进尺：“太痛了，小桐，你坐下让我靠一会，然后我们再走，可以吗？”
我说：“苏博士可以靠墙。”
他也不强求，咬着嘴唇、捂着腹部缓慢的向后面的墙壁挪去。
我说：“苏熠，有人性的男人是做不出这种表情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抬眼看我，不说话。
我不动，他也不动。
他就这么看着我。
他妈的，这狗男人？
我只能伸手去扶着他。
只是这一扶，他身体的重心就又到了我这边，如果我此刻抽身起来，他肯定直接倒地上。
起来，还是不起来，这是个问题。
最终，我还是叹了一口气，坐在了他旁边，让他靠在我肩上。
毕竟我的目的不是让他难过。
一想到他上辈子的样子，虽然对他有气，却实在生不起来了。
他离我离得近，我能闻到他身上不知名的药物苦味，混合着香皂的味道，和他读大学的时候一般无二。
我身上还沾的全是怪物血。
真不知道这人是以一种什么心态贴过来的……
他轻轻把我的手拉过去。
苏熠的手心依旧冰凉，我想抽出去，但最后还是没有。
我问他：“你怎么样了？”
“应该是内出血，但是不严重。”他揉揉我的手心：“不用担心我。”
“小桐呢？刚刚制服实验体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苏熠的手指纤长，很好看，却总说我的手才是他喜欢的那种，没事就对着我的手心戳来戳去。
“没有。”我说：“苏博士这是性骚扰哈。”
苏熠闷闷的：“怎么办？那小桐报警把我抓起来吧，反正我快被人打死你也不来看看我……”
眼见着他说话越来越严重，我赶紧打断：“3号哥尾巴骨都被我拽骨折了，你还想怎么样？”
苏熠听了这话，终于有了点笑脸：“哦，那谢谢小桐保护我。”
他往我身上凑的更紧，几乎把整个上半身挂在我身上：“小桐，我好想你。”
“哦。”我说：“我可不敢想你。”
“小桐。”
“嗯？”
“那个秦惟……”他垂下眼，手指点着我的手心：“你为什么叫他「哥」。”
我笑眯眯的看他：“那苏博士为什么在我大三那年一句话都不说就再也不联系我并且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你耍赖。”苏熠叹了口气：“问题价值不对等，我拒绝回答。”
“哦？”我说：“那什么问题对等？”
苏熠低下头，想了想：“不如我的问题换成「小桐还爱我吗？」”
我说：“好，但是你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很想回答你。”苏熠说：“不过，叔叔现在在哪？”
这挨千刀的问题。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问的，我说父亲死了，结果他就开始撒谎说是因为父亲嫌弃他没爹没妈，害得我心疼他心疼的掉眼泪。
我忽然想，如果这一次我换个答案呢。
他会怎么回答我？
我说：“我爸在n城，我来这边打黑工挣钱养他。”
苏熠望着我，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那我不能说。”
“你怕什么？”我倒是挺想知道这次他会怎么搪塞我：“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信。”
来吧，再骗我一回试试。
小骗子。
“和叔叔说好了。”他仍旧摇头，说：“不能反悔。”
我说：“是吗？可是你叔叔反悔了，他都告诉我了。”
所以，快点老实交代，小骗子。
好好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原谅你。
“他没说。”苏熠摇摇头：“你不用诈我。”
嗯？这么肯定？我爸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为什么？”我有点好奇。
“因为我犯了个很严重的错。”他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如果你真的知道，绝不会再理我。”
哦，还知道自己犯错了！
说实话，如果是上辈子，没有末世这档子事儿，没有和苏熠再见面的机会，可能我知道了他分手的原因，大骂他几句骗子渣男也就把他给忘了。
可我现在不能了。
我没法无视他的眼泪，我甚至没法看他难过受伤的眼神。
我能理解他害怕失去我。
他从小到大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总是一得到，就紧接着失去。
他的“妈妈”、他的“哥哥”、还有我。
他对待感情草木皆兵，觉得什么都是他潜在情敌，所以做出偏激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我说：“好了，苏熠，诚实点和我说出来，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情不能逃避。”
“我说了，才真正没法和你在一起。”
他仍旧维持着靠在我肩上的动作，双目紧闭着不愿看我。
只是抓我手抓的更紧。
我抽出手，转而双手捧起他的脸：“小宝，你睁眼。”
他喜欢我这么叫他。
每次我这么叫，他都会红着耳根凑过来吻我。
果不其然，他睁开眼。
只不过这一次，他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求求你，小桐，别问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向我坦白这件事让他如此痛苦。
忽然间，我就不是很想问了。
我说：“好，苏博士，我们去医务室吧。”
我站起身，任由他狼狈的倒在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装可怜，而是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我大步朝着他刚才所说的方向而去，不再管他能不能行走。
……
短短几百米，苏熠挪了快半个小时。
反正我现在算是他的下属，他慢慢挪也只是浪费他自己的时间，我就这么坐在医务室门口干看着。
其实苏熠自己就算是半个大夫，来医务室纯粹就是他自己为了以公谋私和我讲话的骗局，他回宿舍自己休息吃药也是一样的结果。
何苦呢，苏熠。
明明这半个小时里，他只要叫住我、和我交代为什么，并且诚恳的道歉我就会原谅他，可他就是咬牙不说。
有时候他骨头软的不行，有时候却硬的令人咋舌。
我始终猜不透这界限究竟在哪儿。
不过，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如果他保留着记忆，他不会问我秦惟，估计也不会害怕我问他问题，经历了那么多，这些早就不重要了。
我忽然间觉得苏熠才是那个运气很好的小王子。
什么都忘了，我想找他的茬都找不到。
毕竟撒谎的是「上辈子」的他，我怎么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越想越憋屈。
苏熠这个破身体，真的很不好。
就算没意外，他也总生病。
以前上学那时候，他发烧胃疼家常便饭，期末考试之前发烧四十度，第二天起来考试年组第三，哭丧着脸跟我说要是不病一定第一。
我说他小姐身子丫鬟命。
他烧的迷迷糊糊，说陈星桐等我病好了让你看看我是小姐还是丫鬟。
然后好了没两天，又病了。
倒是后来他腿残了以后很少得病。
哪怕他天天倒腾着卖自己那点血，竟然也奇迹般的健健康康的。
我说他献祭条腿否极泰来了，也挺好的。
他就笑笑，不说话。
我看着苏熠健健康康的那两条大长腿，想了又想，还是过去扶着他了。
苏熠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什么都没说。
……
医务室的医生给他看过，和他自己得出的结论没什么太大出入。
内出血，估计今晚会发高烧。
其实他身体凉的过分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我坐在他病床旁边止不住叹气。
本来想喂他点东西，可是医生又说他什么都不能吃。
估计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又得瘦不少。
别人干吃不胖是体质好，他干吃不胖是体质差。
天天病了好好了病的，可不胖不起来吗。
医务室的医生给他开了一堆药，我盯着他吃了，又要挂水，我也只能在这等着他。
他不和我说话，但一直用眼睛偷瞄我。
我问他：“苏博士看什么？”
“小桐，别这么叫我。”
我存着气，对他说话老实不客气：“那我怎么称呼你？一言不发消失的前男友？”
提到这一茬，他又不说话了。
我说：“你不是想知道秦惟吗？我讲你给你听。”
“我在来n城路上碰见他的，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我抽出身后的唐刀：“这刀也是他送我的，刀法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我着重强调了一下「手把手」。
实际上把个屁，秦惟的衣角我都没摸到过，都是我出刀太差，他拿着刀鞘打我手腕。
打的生疼，我直到现在一看见他还下意识的觉得手疼。
系统提示音响起：“苏熠黑化值＋5%”
加就加！谁怕谁！大不了大家一起毁灭呗。
反正我活着也没啥意思。
我说：“秦惟身材挺好的，倒三角八块腹肌，就是腹肌上有几条刀疤，不然摸着手感就更好了。”
如果秦惟知道我这么编排他，他非得给我杀了自证清白。
“你摸过他了？”苏熠看着我，眼神快结冰了：“他碰过你了？”
顶着他这样的眼神，我咽了口口水，有点不敢开口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