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一段距离，沈清看着前面，“明日真打算让他只身前去？”
阳澈没接话，小鹿在后面说道，“我看白公子刚才那笑，勉强得很。”
青鸟摇头，“信王这次是直接给了公子的身上重重一击。”
沈清看着阳澈不说话，有些不悦了，“你怎得和他一样都不说话了？问你呢，明日如何，再怎么样要有对策啊。”
阳澈才站住，转头看着沈清，“明日我会在信王府外等他，他回我就回。”
沈清看着他，“如果信王不放人呢？”
阳澈低头摸向自己的剑，沉声道，“那便杀了他。”
沈清瞧出了他眼底的杀意，只得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后躺在床上的谢允到听知周杰跟了信王，一脸不相信，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的，周主事不是这种人，肯定有苦衷......”
沈清只摇头回复道，“不管有无苦衷，他如今跟的人是信王。是杀了堇年父母的仇人。”
周杰从回了信王府后，就一直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刚刚忘了给白堇年的红糖糍粑，此刻打开已是凉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杰收了掌中物放进了袖口，信王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又放下，看着他，“今日让你亲自去送请柬，委屈了。”
“不正如你意吗？信王殿下。”
信王道，“还是喜欢你叫我六郎。”
周杰不语，信王道，“这院子住的可还习惯？”
周杰起身对信王躬了身子，说着，“属下乏了，不陪信王喝茶了。”
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走，刚准备关门时，信王一手夹在两门缝间，周杰开了门看了一眼被夹得红肿的手，转身道，“进来吧，把药涂了。”
信王才进了屋，坐在了案桌上，周杰拿了药坐在他旁边，低头给他上药。
信王看着他的侧脸，尽管周杰已经四十，但岁月似乎并没有给他这张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不细看似乎还是原来的那个少年郎，只是多了些成熟稳重的魅力。
“好了。”信王才回头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正在收拾药的周杰，一时出自第一意识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周杰看向他，信王说道，“你觉得我老了吗？”
周杰道，“我们早就老了。”
“可你刚刚看着仿佛还跟以往一样，我还记得那个恣意潇洒的灰衣少年郎。”
周杰看着他，才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味，说道，“你喝酒了？”
“嗯，”信王依旧没松手，“阿杰，我十八岁在巷子口那里便喜欢......”
“你喝多了，我叫沈崇送你回去。”
周杰欲挣脱他的手，奈何他身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任凭自己如何弄就是弄不开，信王靠近了些，“阿杰，你的份量没变的，我骗你的，我虽然娶妻生子，但是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你送我的那把白扇我至今都还好好保存着，生怕被风吹烂被雨淋湿。阿杰，你唤我一声六郎好不好？我已经十一年没听过你叫我六郎了。”
周杰看着他，不说话，信王慢慢越来越贴近，近在咫尺时，被一句话泼醒，
“我此生爱的只有一人。”
信王睁眼，仿佛被一桶冰水泼在身上，冷的刺骨。他松开了他的手腕，笑了但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一直看着，然后起身开了门走进了黑夜。
阳澈进屋时，白堇年已经睡下了，阳澈关上门吹了灯。白堇年侧身躺着面朝着里面，阳澈脱掉靴子从背后抱住了他，往怀里一送。
阳澈轻轻唤道，“睡了吗阿年?”
白堇年没有说话，就好像真睡着了。
阳澈知道他没睡着，继续道，“明日我在府外等你，进去不要怕。”
半晌，怀里有些颤抖，阳澈抱紧了些，“好阿年，我的阿年，你还有我，不要怕。”
阿年，不要怕，跟着周叔去舟城。
“阿澈，会好吗？”
“会的。”
“我不怪周叔，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选择留在信王身边。”
“我知道。”
两个少年彻夜未眠，只这样抱着到天明。
马车行驶到信王府，白堇年回头看着阳澈，阳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白堇年便转身进了府。直到白影看不见，阳澈才收回了视线，走到守门人旁，沉声道，“你告诉信王，今日白堇年戌时前若出不了府，我阳澈便向他亲手要人。”
守门人本想让他滚开，后看到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和手中握着的剑便连忙哈着腰，“好的爷，我这去给信王殿下说。”说罢就忙往里跑去。
阳澈便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里面。
白堇年到时，环视一圈席中并未看见周叔身影，便拜了信王后入了席，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白堇年旁边坐的人竟然是上次沉香宴坐对面的杨悦。
杨悦道，“白公子，一月未见，竟出落得更标志了呢。”
白堇年举起茶盏，对他示意，杨悦也拿起茶盏，白堇年正欲喝时，杨悦叫住，“这样喝多没意思，不如换个喝法？”
白堇年看着他，“不知杨公子想如何喝?”
杨悦那小眼在拥挤的脸上转了转，显得滑稽，后对着白堇年笑道，“交杯茶如何?”
白堇年捏紧茶杯，脸色平常，“对不住，我只和我喜爱之人喝交杯。”
杨悦收起笑意，慢慢有了不悦。
信王正兴致地看着下面一处，身边来了一下属，正是那守门人，他低头对着信王低语了几句，信王示意他退下，对着下面的人道，“今日虽是品茶，光喝茶倒是有些平常了，在座诸位有无推荐的乐事呀。”
杨悦才收起不悦，笑嘻嘻对着上面道，“光喝茶是没意思了，不如叫些美人来这一舞岂不乐哉？”
听罢跟杨悦一辈之人都附和，另一帮雅士却拒绝，“品茶这等雅事，看这些不妥，传出去让人笑话。”
杨悦想起来奈何身子重，试了几次便作罢，突然想到什么，指向安静的白堇年，“让白公子跳舞啊，不就行了？”
于是众人把眼神放在白堇年身上，白堇年垂着眸，杨悦又说，“白公子，不知可否赏个脸呀，我看白公子腰肢曼妙，舞起来定是比那些舞姬更美更好看。”
“白某才艺疏浅，不会舞，跳了让各位没了品茶的乐趣就是白某的不是了。”
杨悦想伸手摸他的腰，被白堇年假意倒茶给扑了空，便收回了手，“诶我说大家既然不愿看女子跳舞，那让我们王都最近的红人——白公子舞，总归也是雅事一件吧？”
王都这些所谓雅士也好，贵族也罢，早已对白堇年有臆想，上次便想勾肩搭背，奈何那白堇年身边总有一黑衣的护卫，近不了身。此刻那黑衣不在，倒是可以没了顾忌。
于是大家纷纷点头，连那些所谓的雅士也坐得轻浮了起来。
白堇年抿了一口茶，并未起身，信王没说话，不制止也不劝说，只是看着，于是那“雅士”开始不耐烦。
“白公子，让你舞上一舞又不是要了你命，怎得不情愿呢？”
“对啊白公子，让我等开开眼界。”
“我看白公子是真不会舞，不如我手把手教也是可以的，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看您老意不在此吧！”
“我看了他的腰肢，诶哟，细的嘞。”
“对啊，这细看，白公子这皮肤像是那天上的云，又白又软，真想摸上一口。”
“摸?不如亲上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
白堇年轻笑了一声：这，便是都城的披着人皮的怪物，所谓的清高雅士。
听到白堇年的轻笑声，那些正拿他揶揄的“雅士”转过头盯着他，其中一人道，“白公子刚才是在笑我们吗？”
白堇年才抬头，看着他，字正腔圆道，“是!”
闻言，阁中先是安静，后一人掀了桌子，也不顾信王在不在场就要上前给白堇年一巴掌，刚要到脸上时，怎么使力却都下不去，一回头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于是气恼，“你这下人，好大的胆子!”
周杰冷脸道，“你才是好大的胆子，信王殿下都还在此处，你就当他的面如此对待他用请柬请来的贵客，你，是要反吗？”
闻言这人才脸色剧变，抽回了手，忙跪向不说话的信王，“信王殿下，我并非有此意啊!”
那些看热闹的此刻纷纷噤言，信王道，“即是如此，大家便归座吧。”
谁知那人又说，“信王殿下，我是不小心冲撞了您，但是这白堇年本是罪臣之子，冒犯了便就冒犯了，这下人却不知进退，敢如此对我，不罚他我难消这心中恼火。”
信王本就无情绪的脸此刻却笑了，“你道如何?”
那人却以为信王接受了他的意见，继续道，“我觉得，我心慈可以不要他的命，但他刚刚用那贱手碰到了我，所以我要砍下他的左手!”
众人唏嘘，这人残忍了些。
谁知信王却笑着应了，那人便准备上前拿刀，信王道，“此刻品茶宴还未结束，现在见血不好吧？我看不如待会宴席结束，你等上一等，我们在后院解决此事，你看如何?”
那人大笑，连声说好回了位置，又高兴地喝了一口茶水，对着信王道，“信王殿下的茶，好茶!”
“既是好茶，今日便多喝一点。”
“谢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