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不是云阳王和王妃到了明崇殿外，皇上怕是也不会答应下来这件事。
就算下了圣旨，在将来的两三年时间里，也未必不会反悔。
那个人最在乎的是他的权威，他的权力。
先前云阳王府虽也算是权势滔天，但名声极差，又有个云念在，他想着总能找到机会对云家下手。
顾洛允没告诉云念的是，那日云念差点杀了顾乐明的事情，外面的传言若不是有皇上的纵容，又何至于到那种田地。
马车内再一次安静下来，云念目光落在顾洛允身上。
他衣袍已经脏了，嘴角还有刚才的血迹，腹部是一个大大的印记，应该是刚才顾轩知留下来的。
她眉眼皱了皱，“疼吗？”
顾洛允怔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摇了摇头。
“还好。”
云念拿了手帕递给他，对方没接。
她干脆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拿了帕子细细给他擦拭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了，很难弄干净。
他脸上的皮肤很娇嫩，这般弄几下反倒是红了。
云念无措地看着，又去看他的眼睛，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顾洛允垂眸，瞧着她这张脸，嘴角扬起笑来，心底也像是被什么充盈着，“他下了圣旨，日后，你我就有婚约在身，这也是你刚开始就有所求的吗？”
云念触电般收回手，诚实地摇头。
“可是我也不后悔。”
她又说了句。
云阳王府要么在逐渐落败中最后被人蚕食，然后被推翻；或者在众叛亲离，百姓的唾骂中，有人顺应而生，斩奸除恶。
书里的云阳王府是后一种结局。
但云念也不希望他们是前一种结局。
如今的局面，与其说是她一手造成的，不如说是云家人的默契，大家一起推向的结果。
现在的云阳王府，百姓知道云阳王不是非要这个头衔不可，要的是边关将士能吃饱穿暖，为了将士甚至情愿解甲归田。
百姓也知道小郡主不是原先的纨绔骄纵，无恶不作，恰好相反，她虽有些顽劣，但也顾全大局，也会有被欺负得红了眼眶的时候。
他们更知道云清水在文渊阁不是咸鱼摆烂，知道云子凡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成就……
就是后宫的云瑶其实也不是那样没有尊卑之人，你看啊，她不是才劝皇上雨露均沾，不是才被皇后打了一巴掌吗？
大家都看得到。
云家，依旧在皇权之下，心甘情愿。
但越是这样，顾轩知也就越心慌。
他给云家规定的路是众叛亲离，居功自大，如今怎么就行不通了呢？
他的几个儿子似乎也意识到云家的好，他们都想求娶云家的小郡主。
有了云念，就相当于有了云家所有人的支持。
他们想做什么？
皇上怕是也要睡不着觉了。
马车在云阳王府停下来，云念和顾洛允从里面下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迎了上来。
云子泽冲在第一个，他准备了一肚子要骂人的话，却在看到顾洛允嘴角的血迹后都吞了下去。
“这……没事吧？”
“先进去。”
云子墨沉声说了句，几人这才拥簇着他们一起进门。
云念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几个哥哥神色各异。
他们没想到云念和顾洛允的事情这么早定下来。
云子凡眉眼动了动，沉声道，“是因为荣王和祁王吗？”
其他几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是啊，如果顾洛允不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圣旨指不定是给谁的。
“好了，我这会儿累得很，让我们休息会儿吧。”
云念不想说太多。
哥哥们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过来。
云念当初不懂，云阳王府这一个个男子汉顶天立地，人人都是龙凤之态，怎么各自看上去都不务正业一样。
如今明白了，他们更多的怕是不能。
“郡主，荣王殿下来了，非要见您。”
春月焦虑的声音传来，云念顿了顿，“扔出去！”
她现在烦得很，若不是顾景荣这么一闹腾，她还能再拖一段时间。
“扔了十次了，但他非要见到您不可。”
“让他进来吧。”
顾景荣衣衫凌乱地狂奔过来，在云念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他怒目而视，“你真要与他在一起？你当真是喜欢他？他不过是空有一张皮囊罢了，你喜欢他什么？”
“你与我去和父皇说，让他改主意，我不娶你了还不行吗？你为何要这样躲着我？”
顾景荣过来拽云念的手，被她迅速躲过。
他一双眼睛通红的。
云念却觉得这个人是疯子。
“云念！”
云念揉了揉眉心，没好气道，“你回去吧，莫要再来缠着我了。我如今已经有了婚约，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经下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
顾景荣好像要哭了。
云念却被他给气笑了。
“为什么？荣王殿下您还不清楚吗？”
“我……”
他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脸上情绪陡然垮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我为何要嫁给你？荣王殿下倒是与我说说，我有什么理由嫁给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要轻薄我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嫁给一个你母亲当着众人面打了我姑姑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嫁给一个次次见面都要给我带来不快的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景荣脸上都是痛苦。
他无措地盯着云念，那双眼睛红得不像话，像是个孩童般的委屈。
云念没有丝毫动容，只觉得烦。
“我是真喜欢你，我承认我刚开始确实看你不爽，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也挺好的。”
顾景荣呢喃了句，突然往前冲了几步。
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云念围困住，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顾景荣的脸已经在她面前放大。
男人脸上都是急切，双手抓着她手臂，“念念，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去和父皇说，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那个可怜虫有什么好的，他就是个不祥之人，他……”
“啪！”
顾景荣话还没说完，云念一个巴掌就打在他脸上，紧接着用了最大的力气把他推开，以至于顾景荣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空气中都透着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