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
良久，方如诗淡淡说了句，她搁下茶盏，抬眸看了过去，那双杏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静无波。
“可是我方如诗不愿意。”
说着，她又笑了，脸上尽是薄凉。
云念从未在她脸上看过这种情绪，像是褪去温柔的伪装后，露出了里面的锋芒，却恰到好处。
“这件事丞相大人已经在考虑，你不要无理取闹，先前是我不对，我们的婚约皇上都已经知晓了，如果要退婚，到时候不论是我家还是你家，怕是都难逃责问。”
明理显然是着急了。
尚惜却冷哼了声，“明公子还真是好笑，当初抓着如诗落水的事情不松口，非要解除婚约，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件事对方家的不好？如今分明错的人是你，你倒是又冠冕堂皇说是对方家不好？虚伪得很！”
“尚小姐，说话何必这样字字带刺！”
“你打扰了我们的心情，我自然看你不爽。”
尚惜也是个不客气的，这时候，云念也接了句，“如果你特意过来只是为这件事的，抱歉，我们好些天前就约了诗姐姐一起喝茶，一会儿我会派人到丞相府告知方大人一声，明公子请回吧。”
明理明显愣了一下。
他又去看方如诗，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情绪来。
却发现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于是只能甩袖离开！
尚惜瞧着他背影，很是担忧道，“这可怎么办？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啊……”
方如诗怔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我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情，父亲不管怎么样也会站在我这边，只是没想到他还是动摇了。”
“明理说得不错，当初我因为与他的婚约拒绝皇上，我和他的婚事就不再是两家的事情，确实要麻烦些。”
她脸上透着些烦闷。
又缓缓道，“我自小循规蹈矩，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做天底下人认为女子该做的事情，也尽力在做一个端庄的大小姐，自问配得上丞相府嫡女的名号，如今却觉得实在是累了。”
“我是羡慕念念的，哪怕是再如何闹腾，云家人也会把你视作掌上明珠。”
云念愣了愣，抓着方如诗的手，“你是我见过最恬静的女子，原先只需看你一眼，就觉得岁月静好，你看……”
她们顺着云念的方向，看向湖面的波光粼粼，“就是这种，阳光细碎的日子里，坐在湖边悠闲恬静，就是你应该有的生活，把生活过成诗歌的样子，如画卷般美好。我想，皇上之所以看中你，也是因为你身上的这种气质。”
“你只需做你最原本的样子，不用去讨好别人，若是哪日不想岁月静好了，那就做离经叛道的那个，爱你的人自然会陪着你，不爱你的人走了也不可惜。”
方如诗眉眼动了动，她瞧着一湖的水面，眼波流转，最终都化为一声轻笑。
“这婚啊，是必须要退的，我知道了。”
见她想开了，云念和尚惜也就不再多说这件事。
那日在云阳王府分别后，她们几个再次见面就是在相国寺了。
七月初二这天，皇上带着嫔妃和大臣们前往相国寺礼佛。
大相国寺位于京城东南方向二十里地的地方，金碧辉煌，是皇家寺庙，平常时候也对普通百姓开放，但到了每年酷暑时，就不再对外开放，而是准备迎接圣驾。
今年的大相国寺之行，皇上带了皇后、瑶妃和贤妃，所有公主皇子都随圣驾前去，大臣里面，二品以上大臣均能携带家眷前往。
云念的东西早已经被春月和春梅打包收拾好，她穿了一身骑马装匆忙而来。
往年的大相国寺礼佛只有长辈们会去，今年云家上下所有人都前往，几个哥哥们各个上了骏马，就是凡哥也是一身浅色长袍，坐于马上。
马车里只坐了老太君一人，凤初云耐不住性子早已经偷偷出去了，云青山因为要在皇上面前露面，不得不骑马跟随在皇上马车两侧。
一行人从清晨出发，晚上夕阳落山前勉强能到。
队伍太长，往前看是乌泱泱的人，往后看还是乌泱泱的人，完全看不到头。
云念本还有一丝紧张的，此时因为队伍龟速而变得烦躁了几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大相国寺，云念瞅着长长的闪着金光的阶梯，浑身都是抗拒。
凡哥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提醒了句，“皇上太后都是自己走上去，你就别想用别的法子了。”
可不？
顺着阶梯往上，不就是皇上扶着太后，正一点点往上爬吗？
他们后面，皇后带着两个妃子也缓慢往上，之前云瑶都不来的，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她也来凑了个热闹。
妃嫔们后面，是好些个随身伺候的仆从。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夕阳下，像是缓慢爬动的乌龟，步履蹒跚的老人。
站在阶梯顶端的是一身袈裟的和尚，乍一看到他时，云念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有种被人敲打的错觉，脑子空白了一下。
“那是冉天主持。”
云子凡又在云念耳边说了句。
她点了点头，又问，“冉天主持会算命吗？”
云子凡愣了一下，“会算国运算不算？”
“也算吧。国运都会算，那个人的命运肯定也会算的。”
云念嘀咕了句，他们也有见面的机会，因为过几天会有一场大型的礼佛活动，冉天要给他们讲解经文，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到场。
“走了。”
云子泽拽了一下云念的衣袖。
原来在怔愣间，前面的人已经到了顶上，太后等人被带去休息。
这才轮到云念他们这一个阶层的人。
冉天主持依旧等在那里，云念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却忽然对上那双眼睛，将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自觉就停住。
那是一双怎样空洞的眼睛，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蕴藏无数天地。
“怎么了？”
云子泽问了句。
云念忙回过神来，垂眸，“没，没什么。”
她刚才忽然想起来一个情节，原书的情节，原主当初被冉天主持说成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