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回到念云院的时候，方如诗还站在长廊下发呆，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云念都走到跟前了，她也没发现。
“诗姐姐……”
云念伸手抱着她。
对方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紧接着微微在发抖。
肩膀被泪水打湿，云念抱着方如诗的手更加紧了几分，“诗姐姐若是冷静下来了，有件事我也想与你说明白。”
方如诗很快调整了情绪，狐疑地看向她。
云念叹了口气，“方大人有一件事或许没说错，登上高位的可能是祁王，而云阳王府也有可能真的被倾覆。他说的应该是根据冉天大师算出来的，所以，诗姐姐若是真要嫁给我二哥，想清楚才是。”
方如诗苦笑了声，“我想得很清楚了。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后悔。”
比起与云阳王府的人一起同生共死，她更不想面对李隼那样的人，也不愿意再被当成哄抬物价的物件，任人买卖。
“好。”
虽早已经猜到方如诗的选择，但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云念心底松了口气。
她笑看着对方，“诗姐姐是我见过最娴静的女子，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很是喜欢。”
方如诗愣了一下，手捂着唇，本以为干涸的眼泪依旧从指缝中滑落。
“世间每个女子都是很美好的存在，如诗姐姐是花中牡丹，自有贵气，切莫妄自菲薄。”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方如诗承受了方坤的这些压力，如今知道了，就迫不及待想告诉她，她很好，特别好。
“嗯，我知道了。”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又说了许多话，直到深夜降临，她们都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云青山又跑了一趟皇宫。
提了云念与顾洛允一起出发，去寻找天山雪莲的事情，又说了云子浩和方如诗的婚事，因云念这一去怕是要好长时间，就想着在她出发前给云子浩和方如诗举办婚礼。
顾轩知自然不相信云青山的理由，这时候，德重公公透露如今方如诗是住在了云家，和云念住在一起。
顾轩知又是一愣。
他想到他们都是年纪轻轻，怕是做了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于是又意味深长地打探了一番，云青山也就顺势而为，含糊处理。
这下顾轩知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拉着云青山感慨了一番，之后大手一挥就同意下来这件事。
“还有事么？”
见云青山不走，顾轩知又问了句。
这几日云青山来皇宫的次数实在太多，而且每次都极尽卑微，让顾轩知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到底是有年少情谊的，当年若不是云家的鼎力相助，也没有现在的他。
“嗯，还有件事。”
顾轩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真就见云青山掀开衣袍跪了下去，“微臣想把世子之位传给云子浩，请皇上成全。”
“这是为何？”
顾轩知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照理说世子的位置肯定是云子墨，世人都以为是因为云子墨沉迷做田间之事，云青山是在等他回心转意。
云家的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按照众人所希望的既定路线在走的。
如果云子浩成了云阳王府的世子爷，将来承袭王位，方如诗又是丞相府嫡女，在京城有着极好的名声，这样的组合可谓天造地设，却并不是顾轩知想看到的。
云青山叹了口气，面上一片苦涩。
“本是四个男孩，如今子墨早已经适应了外面的生活，儿媳妇也迟迟没个踪迹，这次离家时就说了，世子的位置他不想要。子凡又有官职在身，手上做的事情他也十分喜欢，估计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管云阳王府的烂摊子。实不相瞒，泽儿反倒是我刚开始最看得上的那个，如今……”
说着，他又红了眼眶。
顾轩知也跟着不好受。
在皇权和云青山之间，他做过无数次选择，甚至也不知道与太后争吵过多少次。
他也想信任，只是……
他偶尔午夜梦回时，想到他们当年经历的种种……
“大哥……”
顾轩知沉吟了句，云青山顿时愣住。
多少年了，他这是头一回这样唤他。
两人目光对上时，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你云阳王府的家事，你自己决定就是，子浩是个不错的孩子。”
“是，多谢皇上成全。”
云青山有些恍惚，云阳王府多年来没确定的世子爷，终于在这一刻确定下来。
顾轩知希望的是云青山放弃这个承袭，让荣耀在他这一代截止，云子墨做他的农闲先生，云子浩做他的江湖大侠，云子泽回去也就回去了，云念依旧是高高在上备受呵护的小郡主，云子凡则在尚上手底下，莫要浪费了他的好文采，但也不会有实权。
云家所有人的退路，他想好了。
如此，云青山能富贵一生，整个京城依旧没人能招惹云家。
等云瑶生了孩子，他也能光明正大让母后留下来，甚至，他可能也要借助对云家的恩宠来打击外戚，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可是……
云青山的这一跪，这一求，让他震惊又酸涩。
他的大哥没有放弃云家的荣耀，不肯配合他了。
顾轩知见了云青山后就去了云瑶的皓月宫，他似乎忘了自从上回从这里匆忙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
皓月宫是完完全全按照云瑶喜欢的样子来布置的，处处都是生机，都是鲜明，都是她身上的特征。
他曾经喜欢欣赏云家人身上的傲气，喜欢云瑶的烈性和鲜明，如今却觉得厌恶。
他们为何就不能好好听话？
顾轩知不明白。
他不相信云瑶不懂自己的真心，那孩子留不得，他何尝不难受。
他曾让云瑶给他时间，等时机成熟，他们自然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时的她满眼含泪，轻微点头，本以为是她终于想通了。
却不曾想原来她是已经断了后路。
好狠的心啊！
皓月宫的人见着皇上一脸怔忡的出现，一瞬间便跪了一地。
顾轩知摆了摆手，所有人悄无声息都退了出去。
他进去时，见云瑶正斜躺在榻上，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白，让他眉眼不自觉便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