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宜妃娘娘。”
“你在浑说什么？哀家如今是当朝太后！”
太后只能躺着，却因为愤怒瞪大了眼睛。
底下跪着的人缓缓站起来，眸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可是皇上的生母是宜妃娘娘，不是您，宣嫔！”
“你胡说八道！哀家自己的孩子，岂容你……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就因为哀家让你小心云家，你便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那云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初哀家就不该让她进宫，就不该给云家这个机会！”
她说得痛心疾首，眼底神色痛苦。
顾轩知却只是淡漠地站在一旁，眸光落在太后脸上，仿若寒冰。
“母后，儿臣还唤您一声母后，当初去找姑母的人是母后，让朕去说服青山的人是母后，让云瑶进宫的人也是母后，如今，您是都忘了吗？”
“哀家那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的大业吗？”
“所以母后怎么能说是您给云家机会呢？若不是云青山，若不是姑母，我们母子早就死了。是儿臣糊涂了，云家能有什么？”
“老太君年岁已高，云青山一心都在边境安稳，这么多年，他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云阳王妃对权势毫无兴趣，云家几个孩子都知书达理，各个都是青年才俊，却也各有理想抱负。”
“若是卸掉军权，他们什么都没有，曾经万人追捧的云阳王府一下变成了小门小户，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给左右，是儿臣啊……”
床上的太后冷哼了声，“皇上莫要忘了，当初若不是云青山的兵权，这江山轮不到你的。”
“母后也知道如此，那是否想过他若是想要这江山，怎么就轮得到我了？”
“那是造反！”
“既然笃定了他不会造反，母后为何又要对云家赶尽杀绝？”
顾轩知立即问了句。
床上的人却没话说了，她只不耐烦闭上眼睛，“哀家乏了，你们出去吧。”
顾轩知却并不走。
那声称自己是顾轩知奶娘的人又跪在了地上，“奴婢斗胆，陛下屁股下方有一颗黑痣，当年宜妃娘娘还打趣过长的位置十分奇怪。若是陛下不信，可去看看当年宜妃娘娘的手札。”
“放屁！她早就死了！她的孩子和她一起死了！”
床上的人忽然厉声说了句。
她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本已经僵硬的身体这时候竟然也小小震动了一下。
奶娘微微垂眸，接着她的话道，“她确实死了，但死在了您的手上，当初您挑拨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本想着让皇后对她下手，但谁知道您的孩子忽然病逝，再加上陛下与您的儿子相差不过几个月，两人年岁都小，于是想了这么一招。”
“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哪里会有什么痕迹呢？”
顾轩知饶是已经听她说过一遍，此时再听的时候都觉得惊心动魄。
这时候床上的太后反而安静下来了。
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怒。
她想把这个狗东西杀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她恨！好恨！
“施颖……”
门外的声音传来，云阳王府的老太君顾兰拿着权杖到了里面，她眸光沉稳地落在太后身上，里面带着深沉的恨意。
老人家的恨来得无声无息，却如泰山压顶般让人窒息。
“你若不对我家念儿下手，我也懒得管你们皇家的龌龊事，当年的事情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其实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年的事情发生后，我遇到有人追杀阿傩，便顺手将她救了下来，这么些年，一直安置在云阳王府。”
“阿傩本也没想那么多，她一个奶娘而已，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事情，一直以为是皇后的人在追杀她，可直到皇后死了，新皇登基，她回了老家才发现，整个村子都被屠杀了，就在新皇登基后的一个月。于是她重新回了云阳王府，这么多年，她也早该想通了。”
“宜妃娘娘被大火烧死，同时死去的还有她的孩子，在那之后，宣嫔因为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又将病气传给四皇子，于是四皇子就一直没见人，直到他五岁那年被皇上偶尔遇到。”
“很快，你被升为宣妃，但这还不够，你想当太后，同时也没人会怀疑当年的事情，所以你开始物色将来会帮助你的人……我顾兰自诩聪明，却依旧败在了你手上。我以为你与你姐姐一样，都是洒脱心善之人，却不知道你是如此蛇蝎心肠……”
顾兰轻易不出门，今日特意带着奶娘进宫，不为别的，只为一口气。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顾轩知如今都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这个屋子里的人很快都会忘了这件事，可是啊……
她如今年纪大了反而变得小气了。
有些事情还是要计较一下，比如让念儿有家不能回，比如欺负她的女儿。
她也该让施颖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你们空口无凭，凭什么这么说？皇儿，难道你要听一个外人的话这样怀疑母后吗？母后这些年为你做的事情还少吗？”
顾轩知面色淡淡，“您给我闯的祸端也不少，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很多，施家那位小公子吟诗作赋还行，却偏偏让他去管理军粮，你可知道，他纵容手底下的人在军粮里掺了多少泥沙吗？你可知道朕手底下的将士此时有多怨朕吗？”
“母后在城北养的军队是用来做什么的？”
“该不会是保卫皇城吧？”
施颖瞳孔陡然放大，她没想到这件事也被顾轩知知道了。
可是那并不是她养的，是给顾景耀的啊，是皇后给顾景耀的，因为顾景耀是太子，如今祁王崛起，他们想让皇上尽早退位罢了。
为什么？
顾轩知见她半天没说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如果说他不是施颖亲生孩子这件事，还勉强能让他因为这些年她的照顾而起恻隐之心的话，私自养兵这件事，彻底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气得拂袖离开，奶娘又在顾兰的授意下也离开了这里。
房间内突然只剩下顾兰和施颖，因为她家乖孙女，想让她带句话给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