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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火魂阵内,为了看清周边事物,柳霜特意用灵力照明。只见他们所处之地被条条火魂搅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救……救我……”湖底忽然传来一人微弱的求救声。

柳霜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被他们合伙打下冰湖的屠路。

“要不要救他?”柳霜问。

墨云箫点头,“现如今他和我们一样被困在阵中,也算是同在一条船上的人。”

玄天火棍转换成一条墨色锦绸,往下延伸到屠路面前,屠路感激涕零,抓住锦绸一角攀爬而上。

正想和二人道谢,就听墨云箫淡漠而道,“道谢不必,你只需对这个阵法的破解方法直言相告。”

屠路连连应是,江无际的薄情寡义让他彻底心冷,也使他认识到继续待在离火堂为其效命是多么愚蠢至极的事!既然离火堂放弃了他,他也无需再替离火堂保留什么机密。

“万鬼火魂阵是在内外力相互作用下形成的坚不可摧的阵法,法师主外,火魂主内,但并不代表这一定瓦解不了。只要设法打断内外之间的联系,就可以冲破万鬼火魂阵!”

外力打不断,只有从内力方面下手。柳霜机敏想到一种可能,“把这些火魂全部收入勾火灯盏封闭起来,或许可以破解阵法。”

屠路激动大赞,把柳霜当成个天才神童一样对待,拍上她小小的肩膀,“柳霜小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放开她。”墨云箫眸中一瞬冷凝,墨绸消失在手中,立马以一柄玄色玉扇打开屠路的手。

屠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当时柳霜在离火堂学习法术时,他也有见过,也是十分欣赏这小娃娃的努力劲儿和神速进步。

墨云箫手中飘过一根琴弦,缠上不远处的勾火灯盏,将其拉至面前。

“如何使它们自愿回归灯盏中?”他问。

这些火魂既然能冲出勾火灯盏,那么即使强迫它们再次进去,也不能真关住它们。如果有方法让它们自愿回到勾火灯盏里,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屠路答道,“得所有火魂心念合一,做到戾气消泯,停止互相厮杀。”

柳霜倒是平息静气地对墨云箫道,“我试试。”

望向胡搅蛮缠到一团乱的一众火魂,墨云箫点头默认。

屠路从中相助,以离火堂最高阶法师的身份地位大喝一声,打断众火魂的疯狂举止。

接到屠路的授意,柳霜面朝朝所有火魂道,“容我问一句,离火堂抛弃了你们,你们还要继续为离火堂效命么?”

众火魂你看我,我看你,开始三言两语交论起来。但柳霜这边可以听到,大多数火魂是拒绝为离火堂效命,目前想站在他们这边。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断了众火魂的谈话,寸心要与柳霜他们作对。

墨云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七弦玄琴,根骨分明的双手覆在琴弦上,凤眸仿若射寒星,语气也是一瞬间冰冻三尺,“又是你。”

秦正的魂魄飘荡在阵法边缘,狂傲地笑着,“是我又怎样?”

墨云箫冷冷道,“你早该灰飞烟灭!”继而一记弦音杀横切过去。

不料秦正狡猾,故意低头朝旁边一闪,弦音杀转而打向另一只火魂。

而在关键时刻,墨云箫及时控制住琴弦的动向,未能伤及无辜。第二根琴弦再次发出,这次墨云箫不给秦正丝毫喘气机会,牢牢捆住他的魂魄。

琴弦一寸一寸地收紧,秦正被困在里面疼得大喊大叫,嘴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犯欠,“你以为这样就能消灭我?别做梦了!要想让我们这些火魂万众一心,心甘情愿地回归灯盏,必须一个不落。我也是其中之一,你们觉得这可能么?”

“有骨气,”墨云箫冷笑,将琴弦收至最小范围,“难道你父母就没教你‘审时度势’四个字怎么写?”

秦正用充满恨意的双眼望着墨云箫和柳霜两个人,冷哼道,“我秦正就算再卑鄙无耻,也不会向你们这些修灵者卑躬屈膝!”

屠路有些忧虑地看向柳霜,希望墨云箫别真的把秦正灰飞烟灭,不然他们再想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柳霜也怕墨云箫一时冲动做错事,赶紧握上他的手,示意他将琴弦松一松,“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同江无际一起,事后我们再找他算账!”

墨云箫闻言手劲微松,答应道,“好。”

秦正大笑,却不是对柳霜和墨云箫,而是对成千上万的火魂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是如何狠辣地逼迫人,这样的人,和那薄情寡义的江无际有什么区别?万事不如靠自己,为其卖命,更不值得!”

见众火魂有一半以上听信秦正的垃圾话,再次被困扰,再观一眼屠路有些动摇的神情,柳霜竟然不由自主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够时,她杀人一般的厉眼仿佛在俯瞰众生,言语间透露出冷漠至极的怒意,“少拿江无际那种人和我的男人相提并论,你们没有那个资格!”

墨云箫从未见过柳霜这样当场气势凌人地发飙,一时竟有些愣神。

只见柳霜手中蕴含雄厚的灵力,直直往阵法边缘一砸,仍是无动于衷。她转过身环视四周火魂,冷言相劝,“我这一掌,有你们总体一半的实力,却依然不能破墙而出。你们以为自己随便撞一撞就能逃出去?弄不好再互相厮杀,最终全部魂飞魄散,这就是你们期望的结局?”

看大家再次被引向柳霜那边,秦正两眼十分不淡定,他慌忙喊话,“别听她的花言巧语!他们自己都出不去,又有什么能力护住我们?”

“是么?”柳霜质疑道,笑看一众火魂,“人人都知现在是怎样的处境,除了相信我们,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相信他们,站到他们这一边,还可有一线生机;反之,彻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连渣不剩!

秦正的话又一次击中所有火魂动摇的心灵,“大家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我们可不是人,而是鬼魂!就算不用魂飞魄散,也只是被当做一群傀儡永久封闭在勾火灯盏里,终日不见阳光、不得自由,难道大家都想按照他们的做法,乖乖回归勾火灯盏,甘愿被封禁永生永世么?”

无数火魂忽然大声拒绝起来。

“不要!我不要被永久封禁在那盏灯里!我还有许多未尽的心愿,想再看看我的妻儿,看看我的至交好友……”

“我也不想回去,那里太阴暗,一丁点光都没有,再待下去我会崩溃的!”

“既然回去将永生永世不得安宁,还不如现在就立即魂飞魄散的好,也少了那份痛苦。”

……

秦正得意洋洋地冲柳霜和墨云箫笑起来,终究是他棋高一招。

不过马上他那张得意的嘴脸就笑不出来了。

在劝解过程中始终未发一言的墨云箫,此时手执勾火灯盏,将其高高举起,刚劲有力的嗓音响彻整个万鬼火魂阵。

“若我有办法让你们心念统一进入勾火灯盏,并保证你们既不用魂飞魄散,又不用被困在里面生生世世呢?”

所有火魂仿若被强大的魔力吸引,全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墨云箫。只见他一双寒凉的凤眸此时竟光彩奕奕,充满暖化人心的阳光,说出的话如同感同身受一般。

“我理解你们所有人的痛苦,在那种惨无人道的现实中苟活,嗔、痴、怨、恨、迷茫、彷徨、被无情掐灭的星火希望、一无所有的绝望……但这并不是你们自弃的理由!”

墨云箫忽然用很深邃的目光瞥了柳霜一眼,继续讲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说过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大概都认为懂其意,但其实谁也不能将这句话真正参透。这个世界从不以人为主宰,万物皆有灵,不是只有人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任何一件事物都有潜力做到,包括勾火灯盏!”

秦正神色慌张地大喊,“别信他说的话!他在骗你们,谁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

柳霜用漫漫飞叶遮挡住秦正出口的难听话,讽刺道,“闭嘴吧你!”她笑脸相迎一旁看呆的屠路,“你看如何?”

屠路不再动摇想法,坚定而道,“我认同你们的想法,选择相信!”

柳霜笑看众多火魂,继续问,“你们呢?”

在屠路的带头作用下,火魂们自然都无话可辩,“我们也认同!愿意统一心念回归勾火灯盏!”

乌黑的瘴气渐渐从阵中消散,视野里一点点露出白昼应有的光芒,成千上万只火魂一致对外,在闪烁着微光的勾火灯盏的引路下有序回归。

秦正的魂魄还在原地拼死挣扎,死活不肯就范。勾火灯盏中原有的火魂缺一不可,他是料定墨云箫和柳霜不敢驱散他的魂魄,才这么肆无忌惮地非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屠路忽然有所动作,那双看向秦正的眼里充满了悲悯,“副堂主,大势所趋,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你,已无可救药。伤人害己,你如此做的意义是什么?”

秦正只觉得讽刺至极,不知是嘲讽屠路,还是嘲讽自己,“我做的事虽无意义,但也不会背离离火堂。当我穷困潦倒到一无所有时,是离火堂给了我新生,我早已把这里当成我第二个家,把堂主当成了我的亲人。就算离火堂舍弃了我,我也不会舍弃它!”

“你这是何必?”屠路完全不能理解秦正的想法,在他看来,秦正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把自己推到自取灭亡的悬崖边缘。

秦正的眼光不看屠路,却飘向柳霜和墨云箫两个人,似是十分满足地道,“我很高兴,我用尽后半生信仰的离火堂,和潜迹那些令我憎恨的修灵者不是一路。当我一步步诱惑他们步入我的圈套中,看他们如何在我面前凄惨度日,我就觉得这实在太过瘾!原来有一天,强大如斯的他们也会败在我的脚底!”

秦正癫狂的疯笑传荡在整个万鬼火魂阵中,他的魂魄现在是彻彻底底的疯了,回归勾火灯盏已经不可能。

被没有边际的仇恨蒙蔽目光的人,生如行尸走肉,死如悲悯之疯鬼。秦正,恰是这一类人。

银白的琴弦蓦然收紧,被束缚的秦正魂魄立刻破碎为片状,被风轻轻一吹,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魂飞魄散,已是秦正最好的结局。

与此同时,屠路为秦正哀叹一声,对墨云箫和柳霜笑说,“我还是应说声谢,多谢两位相救,如今也只有如此报答恩人。”

屠路一手高举过自己头顶,转瞬毫不犹豫地拍下。他的肉身重新落于冰湖中安葬,沉入湖底长眠。

新的一缕火魂诞生,在柳霜和墨云箫面前缓缓飘过,似在刻意道别。

这接二连三发生的变化,使得柳霜的心情万分复杂。半晌,她弯腰向屠路的魂魄深深一鞠躬,墨云箫也十分郑重地作揖一礼,以表达他们对屠路的敬谢之意。

火魂回归,原封存于勾火灯盏的火魂数量不可变,少了歪门邪思的秦正,多了与其他火魂心念统一的屠路,勾火灯盏里的一切都将回归正常。

屠路作为最后一缕火魂入注勾火灯盏的一刻,万鬼火魂阵的上空忽然被戳穿一个窟窿,紧接着整个阵法四下被土崩瓦解。

一时间凶猛的烈火四溢,范围足有万丈之宽远,烧遍通体人身,烧遍荒野鸟兽,烧遍高楼房屋,烧遍血空冰湖,烧遍群山江河,乃至整个离火堂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烫烈焰包裹。

上方血空被焚烧过后,颜色更加鲜红欲滴。在江无际不可置信的双眼中,出现了一只展翅翱翔的九尾火凤,沿着那身黑衣如墨的身影后开启一声惊为天人的刺耳凤鸣。

火焰的浓烈强度不是一般的高,甚至比三昧真火还要再出色,且凤鸣阵阵,虽威力巨大却不伤及无辜,是普通火灵得以升华为焚灵之后的第九式涅盘之火!

涅盘之火,重在涅盘新生,是生命之火,虽无半点攻击力,却在修灵者遭遇不可抗拒的困境时发挥出巨大潜力,在火焰中燃尽之前的一切不如意,如凤凰涅盘重生一样重回于世,登达巅峰!

不管是站在墨云箫身旁的柳霜,还是湖岸上的离火堂十几万人,亦或是刚疗伤完毕急急赶来相助的寒岐轩一众,都亲眼见证了此时此刻墨云箫得以突破焚灵的惊天事件!

直接越过前八式过渡到第九式涅盘之火,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但墨云箫做到了,并且以焚灵前八式全部运筹帷幄的情况下发挥出涅盘之火的力量。

于是,经过涅盘之火的通体燃烧,柳霜等人的身体和力量一瞬之间变回原本模样。灵力被克制还未寻回的寒岐轩与兰翩,也终于像其他人一样强大起来。

勾火灯盏在那修长白皙的手上慢慢转动,一缕又一缕的火苗打破灯盏的束缚,满心欢喜地从中飞出,散入四面八方进入轮回转世,获得再一次新生。

答应那些火魂的,他们终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