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带着村大夫来的时候，就看到澄清清坐在房檐下的凳子上，啃着红萝卜。
厨房的米粥是一点都没剩。
顿时杨氏又急红了眼睛，拜托一二的恳求村大夫给看看咋回事。
村大夫也是挡不住杨氏的哀求，提着药箱在澄清清身边放下，刚要伸手给她检查，就被澄清清挡了回去，“我没事，大夫既然来了，就给我爹看看吧！他的伤好像发炎了。”
“这……”村大夫显然也是被澄清清这咬字清明的说话震惊到了，转头看向杨氏，疑惑。
杨氏却脸上挂着笑，走了过来道：“我家清清不傻了，大夫你再看看她有没有别的问题，怎么都不吃米粥了，她以前可是最爱吃米粥的，为了这碗儿米粥，我还特意找隔壁牛婶接的半碗大米，这、这咋就不吃了……”
“娘，我真没事，我就是最近吃得有点多，不太想吃了，你让大夫去给我爹看看，我爹那伤，得治。”
杨氏未说完的话，澄清清打断。
将剩下的半个胡萝卜放起来，起身抽出脖子上的生死簿，递了过去，“程爷爷，我知道您看病要银子，我们五房现在没银子，但是我爹的胳膊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您就看在我们都是本家的份上，帮忙看看开些药成么？我将这个抵押给您，等我们家有了银子，再去赎回来，您看成么？”
澄清清压着嗓子，倒真有几分天真样子。
村大夫看着眼前的胖丫头，哎的一声叹息。
他也不是不帮忙治，看在本家的份上，他已经开了一些草药了。
但谁家都不富裕，他也要靠这医术挣银子养家。
所以自然也不能啥也不收。
如今胖丫好了，对老五这一家子来说，也算是一件欣慰好事。
老五也是个有本事的，想来也不会断了他这诊金。
想了想，村大夫接过生死簿，说道：“就当看在你的份上，我再去看看你爹。”
“谢谢程爷爷。”
“你也先别着急谢，这能不能治好还是两说，算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程爷爷请进。”
村大夫提着药箱进去，隔着一道黄泥墙，程明彦自然也听到外面闺女跟村大夫的对话。
若是以前，他才不想承了这人情。
但是现在，清清好了，那就是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跟着自己嫁到宁南村的发妻，都是他不能丢下的幸福。
“麻烦程叔了。”程明彦努力坐了起来，说道。
村大夫，也就是程大夫，点了点头，将药箱放在旁边桌子上。
看了一眼旁边的米汤，找不到一粒米的米汤，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整个宁南村都知道，这俩人宠胖丫宠成啥样了。
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都割了给胖丫吃。
才变成这样。
“知道你们宠着胖丫，但也不是这样宠的，不管怎样，这饭还是要好好吃的，要不然就算是我能给他治好，这身体也扛不住这样摧残。”
“胖丫也是，之前就跟你们说了，少给她吃点，看看这都胖成啥样了，这孩子不是养的越胖越好，胖丫现在还小，再胖下去，走路都成了问题，到时候你们难不成还抱着？你们这不是宠着她，是在害她！”
程大夫说的时候，澄清清在一旁不由自主地点头。
就是，就是。
这都胖成啥狗熊样了，还吃呢！
也就程家夫妇宠着这么一只肥猪。
程家夫妇被说得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时候不想去想。
看到闺女模样，就觉得委屈了她。
他们没别的补偿，就一口吃食。
再不给她吃饱，他们就真的无法安宁了。
这时间长了，澄清清就长成这副鬼样子。
程大夫见两人不说话，也不再言语。
动手拆开程明彦手臂上的纱布，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澄清清被熏得难受，也看到了铮铮白骨狰狞。
她脸色巨变，不敢想象程明彦这段时间都忍受了什么痛苦。
这露骨的伤口，他居然咬着牙关，愣是一声没吭。
这男人，真是条汉子。
澄清清在心里竖起拇指，程大夫在被那一阵臭气熏到后，也忍不住叹息。
目光落在烂肉上，哎的一声说道：“伤口腐烂得太严重了，只能将旁边的烂肉都挖了重新上药包扎，但是我手里没有麻药，说难听的，就算有了你们也买不起，麻药一两一副，就你这伤口，至少需要五副，所以老五你忍忍，我尽量下手轻点。”
程大夫这话说得就跟闹着玩似的。
怎么下手轻，那可是活生生的肉呀！
但是他也只能是按照一个大夫的基本操作去做，按部就班。
“没事，程叔麻烦你了，我能忍。”
程明彦脸上强颜，看向杨氏，“清清她娘，你将清清带出去吧！别把她吓到了。”
“嗯，杨氏你带着胖丫出去吧！再找个热锅，煮一锅热水，等会儿我有用。”
“好。”杨氏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住澄清清的手，柔声道：“清清，走，跟娘出去。”
她的温柔，带着一股坚强。
澄清清没说话，低头走了出去、
她知道，她就算是不出去，杨氏也会将她带出去的。
而她只是想知道，什么麻药要一两银子一副。
她记得她家白菜送到镇上酒楼，也不过三文钱一斤。
这一两银子，都够买三百多斤白菜了。
牛逼的物价。
杨氏带着澄清清在厨房里，她烧着火，煮着开水。
澄清清就拿着树枝蹲在她旁边，戳着蚂蚁。
杨氏见闺女乖巧又听话，脸上放松下来的笑，担心地看着屋子里。
然后再添上一把柴，继续烧水。
“老五媳妇儿、老五媳妇儿、老五媳妇儿你在家么？“
院子外的喊声，杨氏擦了擦手，连忙出去。
“二姐，你咋来了？可是娘叫我，我这就……”
“成了，你也别忙了，这个你拿着，别让娘跟你大嫂他们看见。”
程家二姐程明姚，跟程家老三是龙飞凤胎，前后出生。
为人凶巴巴的，以前总是说澄清清是个傻子。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来，还塞了一个钱袋子。
杨氏捏着钱袋子，里面都是铜板。
沉甸甸的，好大一包。
她不敢要，伸手就要还给程明姚，却被程明姚瞪了回去。
“拿好了，你当这个钱是给你的，那是给我小弟治病的，我早就说了你是个扫把星，自从你进了咱家门，老五就没顺心过一件事，现在老五都伤成那样了，你也不知道给治治，难不成你真想我弟弟一辈子残废不成。”
“这些你先拿着，我知道肯定是不够的，但至少也先买两副药吃吃，别真的残废了。”她说完，又向着澄清清看了去，白眼中的不满，转头对着杨氏说道：“杨佳人，这银子可是给我小弟治病的，你要是敢给这傻子买吃的，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成了，你好好收着，我也先回去了，要是被你姐夫和咱娘发现，又要一顿数落，你记住，这银子是给我小弟看病的，不许给傻子吃了！”
程明姚边走还不忘威胁。
瞪着澄清清，一口一个傻子。
澄清清却不生气，冲着这个二姑笑了笑，摆了摆手，让二姑有时间来他们五房玩。
程明姚见澄清清说话如此利索，惊吓得脚下一个仓促。
但也就是一下，马上站好的她，麻溜的跑了。
澄清清看着落荒而逃的程二姑，两手叉腰。
小样，我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