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霜若有所思。
殷拾意便又补充道：“逆反，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即便是韦家这样的武将世家，也是万万不敢在图穷匕见之前就表露出任何的不臣之心的，所以韦家人的行事自然也就极为小心缜密，若不是七哥一直让人盯着，说不得还发现不了他们的动作……”
只不过，虽然察觉到了一些，但也只是蛛丝马迹而已，凭着这些就想定韦家的罪，自然是不可能的。
韦家世代镇守北姜城，立下的功劳也确实不少，若是不能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拿下他们，也只能让天下人替他们叫屈。
“所以……”陆无霜道，“你才顺势而为，下了这样一个套？”
穆雁行点头。
韦家需要大笔银子，那就把银子送到他们手上。
能动用这么大笔的银子，可想而知动静肯定不会小，绝不是能轻易瞒得下去的。
在知道韦家会有动静的情况下，再死死盯着韦家，自然也就不难顺藤摸瓜了。
殷拾意这时冲着陆无霜笑：“七嫂，这件事除了下面行事的人，就只有七哥和我知道呢，当然，现在又多了七嫂你，虽然你与七哥还没成亲，但七哥可从来都没有把七嫂当成外人，看在七哥待七嫂如此赤诚的份上，要不……七嫂你就让七哥赢了那赌局吧？”
话说完，殷拾意还特意看了穆雁行一眼。
多年的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穆雁行：……
他看起来就这么没用，还需要殷拾意来帮忙才能抱得美人归吗？
殷拾意再肯定不过地点头。
没错。
是的！
穆雁行瞪他一眼。
不多时，王府的大厨们各显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送上来。
殷拾意享受完王府的美食，又逗留了好一会儿，直到穆雁行都瞪了他不知道多少眼了，这才起身告辞。
以他们俩的关系，殷拾意来王府就跟来自己家似的，往常从不用穆雁行送，但这一次，殷拾意却是拽着穆雁行的袖子，非得要让穆雁行送他一程。
穆雁行嫌弃地看着殷拾意，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到底是将他送到了垂花门外。
“行了，赶紧走吧！”
穆雁行连连摆手，就跟在挥苍蝇一般。
殷拾意：……
牙痒痒的呢！
不过，他很快就神色一软。
“七哥，”殷拾意轻声道，“我很高兴，你的身边有了一个你想要陪伴一生的人。”
他是与穆雁行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的人，他也再清楚不过，虽然穆雁行看起来冷漠难以接近，但在他的心里，其实是最渴望温情的。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穆雁行年幼时提起母亲和兄长时，面上的渴望与失落。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穆雁行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希望被至亲关爱的孩子了，但能有这么一个被穆雁行认定的人陪伴在他左右，殷拾意作为他的挚友、他的兄弟，又岂能不替他感到高兴呢？
提起陆无霜，穆雁行的神色也柔和起来。
“我也很高兴。”
殷拾意轻笑一声，伸手在穆雁行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转身离开。
一边走，他一边心有所感。
在此之前，殷拾意其实并未想过自己会成亲。
因为身世的原因，他生来就孤单，哪怕被德宗接进宫里，实际上也仍是孤单的，身边唯一亲近之人，也就只有穆雁行而已。
那时他甚至在宫里听到过不少宫女太监在背后议论，说他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否则怎么他才出生没多久，亲爹亲娘就都去了呢？
殷拾意倒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想过要成亲，但心里多少也有了自己也许注定会孤单的想法。
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人毕竟是习惯群居的，若不是出于无奈，或者心中受伤，又有谁会愿意孑然一身？
七哥能找到七嫂，谁说他就注定会孤身一人呢？
殷拾意觉得……
哪怕是为了以后不被七哥和七嫂刺激得心里泛酸，他是不是也该去寻一个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了？
……
穆雁行不知陆无霜与殷拾意的第一次见面，让殷拾意的心里有了怎样的转变。
送走殷拾意之后，他便去了园子里。
陆无霜这时正立于一棵石榴树下。
此时石榴花开得正好，火红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之中，便如一只只小灯笼，微风轻拂时更是随之轻轻摆动，莫名就有了喜庆热闹之意。
听到穆雁行的脚步声，陆无霜笑着回头。
如花笑颜，顿时便将颊边那火红的花朵压得黯淡无光。
穆雁行的心里，便也仿佛开出一朵朵的花。
“怎么？”陆无霜歪着头，“我太美貌，你看傻了？”
穆雁行轻笑一声，再坦诚不过地道：“是，你太美，我看傻了。”
这是他想看一辈子的人。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
被他如此恭维，陆无霜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穆雁行走过去，两人并肩在园子里缓缓踱步。
“拿一百万两银子作饵，诱韦家人有所行动……”陆无霜缓缓道：“就算事出有因，我也还是觉得这不应该是你的行事作风，你这么急着想将韦家人拿下，又是为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看向穆雁行。
两年多的相处，除了身份之外，穆雁行并未在她面前掩饰真性情，所以陆无霜并不怀疑自己对穆雁行的了解。
可他这次做的事，却显然是有悖于这种了解的。
穆雁行抬手自树上摘下一朵石榴花，将之别在陆无霜的乌发间，端详了一阵，这才道：“无霜，我只是想尽快将韦家带来的有可能的不安定都彻底拔除……”
从前的穆雁行只是端王，也只用待在边关镇守着，至于其他的事，他并不会多管。
在他看来，元景帝才是这江山的主人，那些事应该他来管才是。
可元景帝这一驾崩，新帝是个六岁的孩子，哪怕穆雁行只想与陆无霜回到成都府，像过去那两年一样静静相守，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京城做摄政王。
会有这样的决定，有庄王当初的劝诫的原因，也因为穆雁行知道以韦家的野心，若是无人能压制他们，大安朝只怕很快就要乱起来。
大安朝乱了，他自然也不可能与陆无霜过什么安宁的日子。
所以……
陆无霜听完，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傻子……”
这样的人，她怎么舍得让他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