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
作为在团队当中感知能力最强的人，万栖瑶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为什么那个在空中释放各种技能的人，会有一种不是方瑜的感觉？”
“要不要和谁说一下？”
……
在罪孽射线正式亮相后的仅不到半分钟时间里，方瑜就在黑色闪电的帮助下解决了半数以上的失心冒险者。
瞬发、无冷却、自动瞄准、弹射、威力超群。
这些特点哪怕任意挑出来一个放到某个技能里，都足够让数值策划为之头疼，更别说同时存在了。创造这项技能的埃匹希斯鸦人天才，不光拥有司卡拉克斯祭祀的智慧，还结合了“克鲁玛之息”的设计理念。除了高额能量消耗的问题以外，罪孽射线在明面上就再没有任何缺陷了。哪怕是让作为游戏行业工作者的方瑜过来，也不可能再想出什么更有效的平衡方式。
不过，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
故事需要逻辑，而现实不需要。
赞吉尔的精神奴隶们原以为，随着队伍开始减员，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得以拉开后，方瑜的那招黑色闪电就没法像一开始那样，在密集人群之中弹射了。只要等这家伙蓝量见底，就是他们再次反攻的时机。
都打了这么久了，也该见底了对吧。
对吧？
此时阿博拉兹废墟上空的景像，已经和当初方瑜从埃匹希斯水晶中看到的记忆别无二致了。如果说之前的黑色闪电是巨蟒的姿态进行攻击的；那么现在，不断闪烁的射线构成的，便是一张以方瑜为中心织成的蛛网。
“守护者学徒（挂逼）法力就是多啊。”
庄月生和弗蕾雅不由地在心中感叹道。
二人虽然对罪孽射线的掌握程度不同，可这个技能对于他们来说是只能作为底牌和杀手锏隐藏起来的。若不是情况危急，或万不得已的时分，任谁都绝对不会冒着消耗体内大半法力值的风险使用它。
“难道说，因为罪孽射线是结合了奥术与暗影力量的产物，它还能受到奥术充能、奥术强化等增益效果加成吗？”
一直留心观察方瑜的庄月生发现了些许端倪，但他所注意的事项显然和万栖瑶截然不同。
……
方瑜的飞空术早已不复之前的优雅了，那副来回俯冲收割生命的样子简直如同捕猎的鹰隼一般。
若是放在平时，方瑜肯定会想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要不是这些被赞吉尔控制的冒险者们失去了最基础的求生欲，他们早在队伍折损过半以前作鸟兽散了。之所以会如此固执甚至是蠢笨地战至最后一人，那也只是基于赞吉尔给他们的命令罢了。
可现在，方瑜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一件事。
杀！
这些人被心控了，我把他们干掉是在给他们解脱。
不能心慈手软，想想这个失心者军团是怎么积累起来的，不杀掉他们，只会害更多的人。
这也是他们为残害其他穿越者同伴，必须承担的罪责！
最后一名赞吉尔精神奴隶倒下了，马泽宇也失去了想痛骂方瑜一顿的欲望，他能感觉到老同学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哪怕他不具备万栖瑶的感知能力。
“woo！”
在一片火海与尸骸中央，方瑜发出一阵畅快的吼声。
他甩了下头发，招呼了一下身后的队友们，随后抬起手，朝着仍在燃烧的区域释放了暴风雪。
姜之凡和富强的心比较大，再加上兽人身躯带来的嗜血本能，他们并没有对方瑜的异常有所察觉，反倒是无比兴奋地朝着废墟的方向跑去了。而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剩下的大部分人也没多想，直接跟着兽人二人组下去庆祝了。
万栖瑶、庄月生以及马泽宇分队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该拿的拿，该收的收。”
“装备、道具、魔法口袋……全都是咱们的了！”
方瑜的样子像是刚打劫成功的土匪，又像是正在活跃气氛的dJ，他一边挥动着两条胳膊示意队友们都快点儿过来，一边不停环视着周围这一圈属于自己的杰作。
“你自己啥也不要吗？义父！”
最先赶到的阿博拉兹废墟处的姜之凡问道：
“要不你先筛选一圈儿，我们拿你剩下的就行。”
看着姜之凡已经开始搓手的样子，方瑜大手一挥。
“不用！”
“我现在除了埃匹希斯水晶别无他求。”
“这些垃圾身上的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你们自己随便分配就行。”
好狂啊！
这几乎是众人听到方瑜刚刚那番话之后的统一反应。
不过……
只要实力够强，队友狂一点不也是挺爽的吗？
这可是近百人的冒险者队伍啊，当他们身上的财富都变成了给自己队伍的嫁衣后，方瑜等人以后若是再提起“大丰收”三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便不再是死亡矿井的那次冒险了。
“金币！这么多！”
富强兴奋地喊道：
“这他妈的有魔法口袋的人就是阔啊，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至少有几百枚金币的存款。”
“我这是要发呀！”
姜之凡一边嘲讽着富强，一边从同为术士职业的冒险者尸体上搜寻着灵魂石等魔法道具。
“你可真没出息啊，来艾泽拉斯还把钱当成最重要的。”
“赶紧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武器装备，这么多人里面选猎人职业的少说也有十几个吧，哪怕只搜集弹药也更赚啊。”
“你想想，钱一会儿还得平分，但是属于猎人的东西就只有你和万姐才需要。”
听了这话，富强赶忙把手中未开封的魔法口袋丢到了一边，不过嘴上却还是非常硬气地说道：
“我不得，我就认钱。”
……
万栖瑶等人的脚步并不快，待他们赶到大部队身边的时候，战场已经被打扫了快一半了。
特战队员们并没有那么多情绪想表达，对于他们来说，任务就是天。哪怕方瑜身上有再多让他们好奇的秘密，眼下最重要的，也是从这群被心控者身上取标本。
马泽宇和庄月生纵然肚子里有些疑惑。但这二人一个和方瑜不熟，另一个碍于自己的面子想暂时先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故，也就随大流地去摸尸体了。
所以，当万栖瑶独自一人来到方瑜跟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丫头想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才故意把其他都支走的。
“你怎么了？”
万栖瑶的声音里有些关切，也有些失望。
方瑜则是皱褶眉头地复述道：
“我怎么了？”
这明显不是他所期望的对话。
他将这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但语气已经变成了那种反问，且带有些不满的样子。
“我怎么了！”
万栖瑶没有对着方瑜破口大骂。
她呆住了。
许多人都把她当成是泼辣型的女孩。确实，在日常生活中，但凡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总是直接开怼。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毕竟绝大多数情况下，自己都是占领了道理和道德的双重高地之后，才选择开口的。
这样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万栖瑶记得，最初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吃吗宝贝？你要是喜欢吃，就给爸爸妈妈祈祷再赚更多的钱；有了钱，家里每天都能吃得起鸡翅，喝得起汤！”
“栖遥，家里的生意出了点状况，但是爸爸妈妈不想放弃，咱们得搬出家去住一段时间，可能要吃一点苦。”
“女儿啊，最近先别去上学了，你就在家自己看看书，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哈哈哈哈！宝贝女儿，我的宝贝女儿啊，咱家不用再受苦了！”
“搬回去？还搬回那个破地方干嘛？就连这个破三线城市都留不住咱们！”
“你的同学？那又有什么的！”
“栖遥你要记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人以后和你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了，你要筛选一下朋友知道吗？”
“哪怕是到了新城市和新学校，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啧……不是和你说了吗？要筛选朋友，你马上就是高中生了，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学习好只是一方面，你要了解对方的家庭，他们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有的时候机会就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
“算了，你别去读国内的高中了，你妈和我正在给你物色国际学校，那里的环境才更适合你。”
“哈哈哈哈，马大哥你太客气了啊，我帮你的这点小忙都还不上你对我的十分之一的恩情！来栖遥，叫马伯伯！”
“栖遥，你多和马伯伯家的孩子玩儿，知道吗？人家现在已经在美国那边被常春藤级别的名校录取了，你也得向人家学习，追上人家的脚步。”
“你去美国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做一个高雅的女孩子，结识一些质量高的朋友，爸妈这边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不了解不知道的，就问问人家马泽宇。”
“嗨呀，这有什么不妥的，他虽然现在回国了，但是人家在那边资产也不少，真以为在国内工作一段时间之后，人家不回去吗？”
“投资？投什么资？哦哦，和马泽宇一起吗？正方形娱乐？那不是最近做出爆火游戏的那家公司吗？”
“可以！女儿你终于开窍了啊！”
“栖遥啊，你过来一下，爸妈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们想给你要个弟弟。”
……
万栖瑶的目光紧盯着方瑜，但她眼中所看到的，却不止是对方头发略显凌乱的脸。
“你怎么了……”
关切和失望的情绪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和悲伤。
“我……”
方瑜语塞了，他感觉到大脑开始从一种类似于低血糖所引起的头晕、与天旋地转中清醒过来。
他双眼紧闭，捂着额头，将脑袋甩了两下之后，喃喃道：
“我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刚刚在战斗中释放技能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罪孽射线出手时，那种仿佛是把玩他人灵魂的刺激；他记得自己渴求着杀戮，企图用死亡来宽恕那些罪孽深重的冒险者。
“栖遥……”
望着眼前双眼湿润的美丽精灵少女，方瑜如梦初醒，紧接着，明明没有做什么激烈运动的他，竟忽然在原地开始大口喘气。
那是无数种原本他该有的，却莫名被压抑住的真实情绪和想法于一瞬间挣脱束缚、重新获得自由的感觉。
方瑜很想和万栖瑶说一声对不起，但凭他大脑的忙碌程度，这件事情只能延后了。
“欸？”
万栖瑶下意识地轻声道。
以她现在的能耐，即便方瑜什么也不说，她也能感觉到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变化。在这一瞬间，有惊无险的庆幸和天从人愿的满足糅杂在一起，驱散了少女心中的种种负面情绪。
方瑜用一只手拄着膝盖，低着身子，尽全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奇怪的是，他的另一只手此时却突兀地悬在半空中，仿佛受到了网络波动的视频图像，十分鬼畜的来回挪动着，看着好不可笑。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很简单。
虽然方瑜的心肺功能暂时链接不上他的声带与舌头，但超负荷运转大脑却忙里偷闲地给了右手一条指令：
先去拍拍万栖瑶的肩膀，摸摸脑袋也行，安抚一下人家小姑娘。
还没等他的右手就位，大脑的第二次演算就发现了上一条命令的严重bUG。
凭你方瑜和万栖瑶现在的关系，这个动作太暧昧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是变态痴汉，赶紧停手！
于是乎，在这样的自我纠结过程中，方瑜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肢体动作。
万栖瑶的感应能力并非读心，她可看不懂方瑜这家伙刚刚莫名其妙的一连串动作。虽然自己还有点担心他，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又在这家伙面前出丑了。
“刚刚眼泪留下来没有？我记得自己好像是收住了。”
“这个死渣男，喘什么啊到底，是不是受伤了？”
“啊啊啊，算了不理他了，反正他现在也没事了，用不着我担心了。”
万栖瑶的心理又变回了能怼天怼地的泼辣少女，她对着方瑜“愤恨”地留下了一句：
“死渣男。”
然后便跑到弗蕾雅身边，一起收拾起战利品了。
……
“嗡~~~~~~”
一阵及其诡异的嗡鸣声，从阿博拉兹废墟伸出传来。
万栖瑶、特战小队的猎人、富强、方瑜、李思聪这五人的反应算是最快的，而当他们先后表情凝重地朝着被好几层石墙遮挡住的方向望去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
“不！”
“朋友！”
“我的朋友们！”
面对突然袭来的未知威胁，方瑜和特战队员分别用他们最快的速度向小队示警道：
“有什么很强东西在那边！”
“警戒！洞幺阵型！”
方瑜这次没有去学习特战队员的现代化战术了；他甚至没时间思考自己刚刚在对战中所陷入的诡异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化模糊版的“麦迪文洞察”传回的这种感觉……
不会错的！
这是首领级存在才有的气息！
“赞吉尔的朋友！”
“是谁！”
“是谁抢走了赞吉尔的朋友们！”
一个佝偻着后背，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巨魔从阿博拉兹废墟中仅存的那些石壁后现身了。
赞吉尔的模样十分可怜，仿佛是亲眼看着自己玩具被人摔坏踩烂的小孩。
“朋友们！”
“尼那多！布莱恩！朱特！齐木阳太！”
他朝着地上那些已经快面目全非的尸体，一个一个地喊道：
“到底是谁？”
“我要给你们报仇！”
李思聪、姜之凡、亨利等人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他们不清楚这个貌似“赞吉尔”的巨魔究竟是瞎还是傻。明明面前就站着一大堆陌生人了，竟然还在问“是谁？”这种问题。
小白、小黑、鲲鲲、还有狮鹫们，此刻都匍匐着自己的身体，喉咙中微微发出呼呼的声音。多亏了它们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行为表现，特战队放弃了原本想直接发起先手突袭的打算。
作为团队中战斗力最强的方瑜，此时也没有轻举妄动的打算。他下意识地朝万栖瑶的方向走去，挡在了小丫头的身前，低声对众人说道：
“我建议你们现在就传送回地球。”
“它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
看着目前情绪还算“稳定”的赞吉尔，小队中的成员们纷纷开口说道：
“那你怎么办？”
“不行！哪怕是一起逃，也总比把少数人留在这强。”
“我们都有传送，直接一起走吧，他不会一直守在这的。”
“不，我不走……”
方瑜根本听不清谁说得什么。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与不远处赞吉尔的哭丧连在一起，哪怕是抛去他情绪紧张的因素，也着实令人难以分辨。
“都闭嘴！”
方瑜十分严厉地说道：
“你们必须听从指挥，明白吗？”
“如果我们被他控制住了，想挣脱精神束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听我的，快走。”
无需额外的感知能力，任谁都能听得出方来，瑜关心众人安危是真的，还有……
赞吉尔的实力强悍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