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
不得已，萧墨只能转移话题。
“让我猜测一下晋朝发生了什么？”萧墨眼神变得锐利冰冷，段璃有一种不好预感，萧墨却不给她说话机会。
“太后与幼帝想夺权，你一时心软，被自己亲娘下毒，然后带兵逃了出来，遇到鲜于王朝那帮人，他们趁机跟你谈合作？”
“你因为自身处境正在犹豫，打算找阿璃解了毒，再考虑与他们合作的事？是也不是？”
萧墨的话，叫段璃与楚沉瞪圆了眼睛，两人一个对视，一下明白了。
“这事是你做的？”楚沉火气差点燃烧了头顶发丝，咬牙切齿，狠狠盯着萧墨。
“是你跟那女人联合，瓦解我晋朝表面和平，离间我晋朝兵权？目的就是为了在大周内乱时候，晋朝没办法出兵？”
楚沉气得不停呼吸，才没把自己气死。
“显然。”萧墨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过分，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身为敌国王爷，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太感谢。”
段璃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阵子，萧墨与卫若兰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像省出来的。
原来，如此吗？
“你那心是真脏啊。”楚沉咬牙切齿。
“还好。”萧墨随意说了一句，看向段璃，“阿璃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心里有数，不要问我。”段璃有些无语，没想到萧墨这么心黑，不过仔细想想，在他这个位置，做这些事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了楚沉……成了这件事的炮灰。
“阿璃？”萧墨满脸无奈，段璃瞪他一眼，看向楚沉，“先解毒，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办法。”
楚沉到底没有重来一世经历，对伤害他的母亲，内心还有期待。
不像她，对此早已没了任何期待。
“听阿璃的。”楚沉知道段璃没有怪自己算计她帮忙解毒的打算，松了一口气，露出个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相信你。”
“呵呵”萧墨气得冷笑，看着外边，一声令下，“来人！”
“王爷。”几个侍卫整齐划一出现。
萧墨满脸不耐，看也不看被吊起来的楚沉，“把他带出去，安置在偏院。”
“是。”四个侍卫整整齐齐上来，一个拆掉楚沉手环，一个拆脚环，两个人等他们拆完，上前架着楚沉胳膊拖着他。
一行四人恭恭敬敬跟萧墨行礼，转身离开。
地牢，只剩下两个人。
萧墨上前牵着段璃手，“对他用刑不是我的意思，是下面的人……”
“上有需求，下有钻营。”段璃一句话打断了萧墨的话，直接把他借口给拆穿了。
萧墨有点尴尬，段璃也不管他，又说:“我不会因此生气，站在你的身份立场，你就是杀了楚沉，我也没办法怪你。”
段璃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她只是不喜欢萧墨为了让她高兴，去说谎话，企图欺骗她，把她当傻子，亦或者认为她小气，怕她生气。
“对不起，我……”
“不要道歉。”
段璃打断了萧墨，“你不是要跟我坦诚吗？”
“对。”萧墨轻吐出一口气，握着段璃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想杀了楚沉，但他手里三万兵就在朔方城不远处，我的人又在宁州布防，轻易不能离开，不能杀他。”
他早已派人给晋朝小皇帝送过信，让他派人渗透进楚沉兵权，取而代之，然而，楚沉这人确实很有手段，他的部下掌握实权皆为死忠，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自然渗透不进去。
眼下楚沉叛出晋朝东都，很有可能揭竿而起，这时候，军心最稳，他轻易动不得楚沉，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一点。
他认为耶律太后，一定会不择手段杀了楚沉，在这之前也会将楚沉手下掌握实权的人掌控住，这些都是常识，所以他没有提醒。
结果……
楚沉没死，还逃了，还跟鲜于王朝搭上线。
只能说，要么耶律太后是真的不行，要么楚沉能力确实很强，逃过了他制订的计划。
萧墨是有一点后悔没有制定秘密计划的。
但仔细想想，越精密计划越容易失败，结果不精密了，还是失败，萧墨有点无语。
萧墨一点没有隐瞒，将自己所有想法说了。
段璃听完，有些无奈，“你知道吗？如果我是楚沉，我一定会跟鲜于王朝合作，趁机联兵对大周发动战争，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中毒了，命不久矣，他总不能不要命冒险发起战争？为什么？命都没了，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尤其被至亲背叛后。”
萧墨对人性把握的一向精妙，“晋朝人对不起楚沉，不值得楚沉付出生命代价，为他们做打算，且……”
他看着段璃，眼神冷了，嘴角满是嘲讽，“楚沉，走得掉吗？”
段璃摇头，手心都是汗水，“走不掉。”
她一直知道萧墨是什么人，但这一次，她直面了萧墨的可怕，心头有些压抑，“你打算杀掉楚沉吗？”
“当然，治病只是幌子，方才说的那些也是借口。”萧墨笑起来，显然不打算就此停手。
段璃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空荡怅然，无处着落，萧墨不安，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你在为他担心？”
“是。”段璃低下头，任由自己的手被萧墨握着，“我担心他，但这是他的命，我无权干涉。”
萧墨当然知道段璃是什么人。
即使楚沉是她朋友，但在国家大义面前，她也会选择清楚，不会糊涂。
可他依然感到不满。
因为她会为此感到难过，他又比谁都清楚，正是因为段璃这矛盾两难处境，才更让他心动，他矛盾极了。
走出地牢，一片光亮。
段璃闭着眼，反应不过来，好一阵才睁开眼睛，另一手抬起遮住阳光，“萧墨，你说我们会走到哪一步呢？”
萧墨没说话，握着段璃一只手的手，用了更大力气，几乎要将段璃的手捏断一样，段璃一声痛呼，他后知后觉立刻放松一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发现了吗？你最近说道歉次数越来越多。”段璃松开萧墨手，往王府偏院走，“我去看看他。”
“好。”萧墨压抑了好几次，逼迫自己说出这么一个字，眼睁睁看着段璃往偏院走，
偏院
段璃进去，无人阻拦，轻易见到了楚沉。
彼时，楚沉缠着锁链，苍白着脸半躺在软榻上，看到她进来笑了一下，“阿璃怎么快就来看我？我很开心。”
“嗯。”段璃走到软榻边坐下，随意拿着软枕放在一旁，将楚沉手放在软枕上，给他把脉。
“阿璃不要这样严肃，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不吉利。”楚沉显然不担心自己身体情况，还有心情打趣，段璃看他一眼，没好气说：“你对自己的身体倒是很了解，你确实快死了。”
“真的？”楚沉声音都大了一点，被段璃狠狠瞪了一眼，又恹恹往下趟，“啊，我快死了，我好伤心。”
段璃：……
“阿璃不要这样。”见段璃表情一直严肃，楚沉有些无奈，难过，“你不要难过，我不会有事。”
“为什么要出现在那儿？你明知道萧墨不会轻易放你离开。”段璃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懒得管你。”仔细把脉，又仔细问了楚沉身体具体情况，段璃好一阵才得出结果。
看着脸色苍白的楚沉，段璃眼里都是担忧，“我写个药方，让人来照顾你，即使萧墨要杀了你，也不要痛苦死去吧。”
“阿璃真是残忍，萧墨要杀我，你就不会阻止吗？”楚沉有些好笑，心头依然盼望着。
他知道，阿璃不会阻止萧墨，因为她是大周人，他是晋朝人，他们之间，终究势不两立。
如果阿璃真的阻止了，那她也不是阿璃了。
“我很想听听你的回答。”楚沉心头难过，眼神沉沉看着段璃，段璃没有逃避他的眼神，认真说：“我会努力治好你，这是我身为大夫的责任，至于治好你以后……”
段璃沉默下来，眼眶突然变红了，脖子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阵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璃，不要说了。”楚沉笑着看段璃，笑着笑着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我很开心你能救我，当时娘亲让我喝祝贺她满四十岁的酒，我很开心地喝了，她的满面笑容在我喝完立刻就变了，变得像夜叉鬼怪一样可怕，我好疼啊，阿璃，我吐着血摔在地上，她领着皇弟居高临下站在我面前，问我，怎么还不死……”
当时，他感觉心脏，比中毒的肚子都要来的剧痛。
再后来，是王夜行带人杀进来，救了他，其他人分工合作，绑了城中最厉害的大夫跟着一路保他的命。
他才没死。
而后，便是现在。
他又知道了，他的母后，一直跟萧墨合作，就是为了取他的命？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段璃看着他，冷冷说着：“可以恨她。”
“什么？”楚沉愣住了，一时没明白段璃意思，段璃空洞笑了笑，“我说，可以恨她。”
“父母对子女犯错，是父母的错，为什么要子女承担？你的母亲伤害你，是她的错，你可以恨她，不需要伤心，她先是幼帝的母亲，是晋朝太后，其次才是你的母亲。”
“她垂涎你手里的兵权，想要，为得到兵权，就得杀了你，收编你手底下的人，为了这个目的，她把你放在政敌的位置，不是儿子的位置。”
“你不是她的儿子，你是她阻碍手握大权的绊脚石，所以你，为什么要因为政敌伤害你而难过，伤心？不值得。”
段璃轻飘飘一段话，叫楚沉愣住了，好一阵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先回去写药方，之后我会派人照顾你。”段璃起身离开了楚沉房间，楚沉在她离开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头恍然大悟，总感觉自己这些年，一直呆在死胡同里，被自己以为存在的亲情死死捆住了。
“哈哈哈……”楚沉疯狂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不停往下掉，“政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政敌哈哈哈哈……”
“原来，你当我是政敌。”楚沉眼神一瞬间凝结成冰，狠辣怨恨，“母亲，你很好，你真好啊，好得很！”
他狠狠咬牙，眼神疯癫冷酷痛恨，手紧握成拳，“等着吧，亲爱的母亲，亲爱的弟弟，一切背叛我的人。”
楚沉发生的变化，段璃萧墨都不知道。
段璃回去后，写下药方亲自交给回来的杨柔，杨柔拿到药方，又听到是给楚沉治病用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王妃？确定给我？”经过萧墨一阵子的暗度陈仓，他身边所有人，都开始叫段璃为王妃。
段璃对此面无表情，她确实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为此，她忍了。
“嗯，给你。”段璃想起什么，又说：“不会熬药的话，找袁宁或者云娘帮忙，她们最近学得很快。”
“好。”杨柔表情撕裂尴尬，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药方往外走了，从段璃小院子翻墙去王府，刚落脚就遇到了萧墨。
杨柔捏紧手里药方手抖抖抖，脸色惨白，一时话都不敢说一句，就怕萧墨发现什么？
可她这模样，什么也不说，也全部表现出来了。
“拿来给我瞧瞧。”萧墨朝杨柔伸手，杨柔也不敢反对，乖乖将药方递在萧墨手里，并跟萧墨解释。
“这是王妃给属下的，说是给晋朝摄政王解毒用的。”杨柔小心翼翼说了一句。
“嗯，你做得很好。”萧墨随意说了句，将药方递在她手里，“这事我知道了，好好照顾楚沉，帮助王妃给他解毒，我今晚会会他，下去吧。”
“是，王爷。”杨柔转身下去了。
杨柔一走，萧墨一个飞跃而起，进入段璃小院子，看到听雪院颇有风骨三个大字，露出个宠溺的笑。
段璃从屋子出来，正好看到他这般模样，脚步停下，“干什么？”
“看看这三个字，觉得写得很好。”萧墨伸手指了指听雪院这块小牌子。
“我当你是在夸奖我。”段璃裹紧身上披风往屋子里走，萧墨跟上她，“要拿什么？”
“炭火差不多了，想去拿一些，你既然来了，我便不用去了。”段璃进入屋子坐在软榻上，很疲倦。
“好。”萧墨用火钳拨弄了几下炭火，拿起木盆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盆炭火回来，还没放下，就听到段璃的话，一时呆住。
“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就对楚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