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走到桌边，将桌边画像一张一张扯开，示意段璃看。
一张，一张……
段璃一一看过去，眼眶微微发红。
萧墨画了她怀孕生子还有与他一起养育孩子的小像，一张一张栩栩如生，将她神情画得惟妙惟肖，而在画像里，他几乎什么都听她的。
段璃看完最后一张，目光移到萧墨身上，“以后不要再跟我道歉，也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个心虚样，更不要讨好我，我不喜欢我为了让你好过一点，要强忍难过安慰你，说我没事，你不要说对不起，你没错这种废话。”
“好。”萧墨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段璃。
“所以今天，你打算带我做什么？”前五天都很好玩，今天突然不好玩，段璃有一点点失落。
萧墨想了想，“换上我让人送给你的衣裳，我们出去看戏？”
“好。”段璃没有拒绝。
萧墨牵起她手，带她回小院子，帮她换白色厚实刺绣好看的棉服，外面一件火红狐皮大氅，衬得她整个人清冷明艳，疏离柔美，叫人只敢远观，不敢细瞧。
她身边萧墨一身黑色大氅，头发半挽插着檀木簪，清贵霸气。
两人十分登对。
萧墨牵起她手，带着她去梨园听戏。
杨柔领着一大群暗卫藏于暗中，对他们贴身保护，到了梨园，两人坐下，一起看台上武生跳跃翻滚，看花旦袅袅声音，看周围人热情鼓掌，一同吃红枣花生。
其中就有红枣干，段璃吃到的时候，忍不住跟萧墨相视一笑，她做的事，总算有一点意义。
在梨园听完戏，萧墨又带着段璃去吃红糖桂花汤圆，老板受伤已好了，见到他们很开心，特意送了段璃一碗红豆羹。
段璃与萧墨开开心心吃完汤圆红豆羹，打道回府。
萧墨想背她，段璃没有让，她现在肚子很圆了，已不好弓着背趴在萧墨背上，就牵着他手往回走。
这日后，段璃明显感觉萧墨情绪正常了不少。
对此，段璃松了一口气。
日子一日一日过着，眨眼到了过年，段璃已有七个月身孕，动作变得艰难，萧墨直接搬到小院子同她一起居住，贴身照顾她。
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过年这日，萧墨把段璃哄骗到王府居住，带着人贴对联，挂灯笼。
早早吃完年夜饭，就让大家各自散去，只剩下他跟段璃待在一起，彼时，段璃吃得肚儿圆圆，躺着不想动。
他也将就段璃，俯下身拿了一个红封给段璃，段璃懒洋洋伸手接过，“什么？”
“压岁钱。”前几年他没想到，那天陆玲林婉来禀报事务，他随口问了一句，才知有压岁钱。
段璃愣住，好一会儿才慢腾腾伸手接过红封，打开一看，里头是六个铜板，“怎么给我六个？”
“听说很吉利。”萧墨眉眼严肃，他似乎找到了跟段璃相处的方式，他坐在段璃身边，将红封接过，又握住段璃小手，把六个铜板倒在段璃手心。
白润润小小的手心，躺着六个铜板，萧墨笑着，“给你的，只给你。”所以这是偏爱，偏爱你。
段璃手心握紧，握得很紧，紧到手心被铜板割疼，她也不放开，好久才吐出一口气，低着头，“谢谢。”
小时候，她最想要压岁钱，可她一直没有，只能看着别人羡慕。
“以后每年都给你。”萧墨认真说，段璃抬头看他，并不相信，“到时候再说吧。”
“好。”萧墨极其认真，段璃有些惊讶，偏过头不看他。
翌日一早
萧墨早早起床，在窗户位置，给段璃堆下一个很大雪人，手脚冰凉走进屋子，预估段璃睡得差不多，撩开温热帐帘唤醒她，叫她起来看雪人。
段璃懒懒不想动，被他吵得不耐烦，伸手揉了揉眼，迷迷糊糊软软的爬起来，萧墨被她萌得心颤，拿起狐皮大氅包着她，将她一起抱起，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看。”
段璃先是眼睛都不想睁开，后面就被院子里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只见那雪人上面一个身体圆乎乎的，有一点小，下面的身体却很大很圆，两个重叠，圆圆橙红皮薄冻柿子做了眼睛，棕色树枝做了鼻子，嘴巴是红色柿子皮。
手是两根柿子树树枝，段璃回头看萧墨，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摘了人家柿子不算，吃了不算，还折断人家枝丫。”
“喜欢吗？”萧墨沉沉问出声。
“小时候就很想堆一个，堆得全部被李钰温晴他们踢倒，我生气了，他们还告师父，说我大冬天在外边玩雪，生病了还不是麻烦师父，师父头也不抬，就叫我在雪地里罚站，喜欢看雪就看过够。”
分明，其他人也堆了雪人，可只有她堆雪人，雪人被毁掉不算，还被师父罚站。
细细想来，萧墨除了细枝末节的爱，该给的钱与权利与地位，好歹都给了她。
父母呢？
除了把她带到世上，当真什么都没有给她。
人与人，当真不能比。
“我想堆雪人。”段璃沉沉说了句，回头看向萧墨，示意他看向自己圆润的肚子，忍不住期待，“你帮我穿衣，帮我一起堆雪人。”
“好。”这么久了，段璃第一次对萧墨有要求，萧墨当然不会拒绝。
萧墨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温柔帮段璃穿好衣裳，绑好头发，带着她洗漱，又给她弄了一个热乎乎大肉包子，一个茶叶蛋吃了，才带着她来到院子里。
他找来一个木桶，一个铲子，专门给段璃一桶一桶地提雪，段璃托着笨重身体滚着大雪球，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脸上笑意却藏不住。
“萧墨，我一定要堆得比你的漂亮才行。”她一边说一边更有劲了，不顾冻得通红的手。
萧墨满脸宠溺看她，见她这般生机勃勃，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一桶一桶沉重的雪提得更有劲。
提了一大堆小山坡一样的雪堆，萧墨才停下，去帮段璃把大雪球推回来，这雪球确实太大了，即使有萧墨帮助，也费老大劲才跟段璃一起推回来。
“你打算做小的还是做大的？”萧墨抬手擦了擦头上汗水。
“说了要比你的大，自然是做小的。”段璃语调娇蛮，显然铁了心。
萧墨是有一瞬间慌乱的，他预估了一下，自己一个人，显然不能把眼前这一只手宽的雪球抱起来放在更大的雪球上。
“要不我们……”面对段璃期待的神色，萧墨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下一个雪球需要更大的话，要不我们一起？”
“当然。”段璃对自己的能力还有点认知，那么大一个雪球她显然不行。
于是便开始堆更大雪球，萧墨让杨柔找了两个体力好的士兵来帮忙，一人给一两银子辛苦钱，一刻钟不到，两个鼻青脸肿士兵来了。
萧墨常在军中，一看便知这是个极抢手的活，所以很多人抢。
段璃还问他们怎么受伤了，要给他们把脉，萧墨直接就让他们两上手帮段璃一起滚雪球，他找合适的树枝，以及柿子。
在两个高大勇猛帅气的小士兵帮助下，段璃很快滚好一个巨大雪球，有她两只手打开那么大……
萧墨提了装着柿子树枝的木桶回来，就看到段璃对两个英俊年轻力壮的小士兵笑得非常灿烂……
萧墨心底酸溜溜的，忍不住阴阳怪气，“阿璃很开心啊。”
段璃连连应声，“当然很开心啊，谢谢你哦萧墨，让他们来帮我。”段璃又对两个小士兵满意笑了笑。
“不用谢。”萧墨皮笑肉不笑，气得要死。
“行吧。”段璃欣然接受，又看着两个小士兵，“接下来，我们就要把小的雪球，堆在大雪球上面了。”
“是，王妃。”两个士兵笑得特别灿烂，对段璃露出一口大白牙，段璃心情更好了，觉得萧墨真好，给她找这么两个顺眼的少年帮忙。
“来，我们一起。”段璃一声令下，带着两个士兵一起抱小雪球堆在大雪球上，萧墨提着一只桶，看着总有点碍眼。
“一，二，三。”段璃大声喊着口号，带着两人一起使力，好不容易抬起来，因为段璃使不上力，只好又重新放下。
心想着表现的时候到了，萧墨毫不犹豫，将木桶放在一边，“阿璃，放着我来。”
“好。”段璃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太行，也不勉强，站在一旁给萧墨让开位置，萧墨来了，两个少年自然想好好表现，可以获得萧墨刮目相看更好。
于是，三人各怀心思，一起用力，轻轻松松将雪球抬到大雪球上堆稳，段璃就怕雪球砸下来，看得胆战心惊。
看终于堆稳，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墨也松了一口气，试试发现很稳，立刻将两个士兵打发走了，转身看向段璃，“想好怎么打扮了吗？”
“我想要给它画上眼睛，嘴巴，鼻子，头发。”段璃手舞足蹈，萧墨想到过几天化雪的盛景，一时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段璃有一点不满意，“虽然柿子很好，但是我想拿来吃，不想拿来当眼睛。”
“行吧。”萧墨无奈，只好答应。
立刻命人去书房拿来一大堆画画颜料以及工具，亲自站在一旁指导段璃画画，索性他不说废话，也不打击段璃，以鼓励为主，段璃画得非常开心。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段璃终于画完，退后两步看，非常满意。
条件反射满脸笑意与萧墨对视，等看到萧墨满眼宠溺心疼时，段璃一时愣住了。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在萧墨眼里，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
“萧墨，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段璃很疑惑，又很认真的看着萧墨，“那你从前，怎么不喜欢我呢？”
“从前也很喜欢你，只是我蠢，不懂得怎么对你好。”萧墨笑着，眼眶微红，“我太蠢。”
见他终于不说对不起，而是说自己蠢，段璃莫名其妙有一点开心，差点笑出来，“你确实蠢，我是对你最好的人，你竟不对我好，你蠢死了。”
“是啊。”萧墨默默弯下腰收拾地上一片狼藉，一边收拾一边说：“可能老天看我实在是太蠢，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叫我重新遇到你。”
“说不定你为了见到我，还花费了八辈子的运气。”段璃想了想，有一点幸灾乐祸说：“那你以后岂不都很穷？定养不起我，不如就不要找我了，我可不想饿肚子。”
萧墨：……
“不行。”萧墨断然拒绝。
“为什么？你忍心叫我饿肚子吗？”段璃气急败坏。
“不忍心，所以我的愿望，是以后不当皇帝了，只当一个有点钱能养活你的君子，对你一辈子好，偏爱你一辈子，谁也不爱，只爱你。”萧墨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而落。
段璃愣了愣，忙偏过头忍了忍，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哭，你眼泪都结冰了。”
萧墨：……
段璃见他这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些傲娇，“你活该，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么好，能遇到我是你的幸运。”
“是。”萧墨好不容易将结冰的眼泪弄掉，认真看着段璃回答，段璃不想理他，也不想暴露好心情，揉了揉干瘪瘪的肚子，“萧墨，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你煮的面条，加一个炖入味的香喷喷大鸡腿。”
“好。”萧墨牵起段璃手，又认真看了眼雪人的五官，“阿璃，画得很好。”
“那是当然。”段璃有一点骄傲。
萧墨看得非常开心，“嗯嗯”答着，想到段璃之前的问题，想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你放才不是问我，我是不是很喜欢你吗？”
“对阿。”段璃奇怪，不明白都过去的话题，萧墨还提起来干什么？
“我很喜欢你。”萧墨停下脚步，握着段璃手，面对面看着段璃，“萧墨很喜欢段璃，从前，现在，未来，都很喜欢段璃。”
他的眼睛，像含了蜜糖，叫段璃变得整个人甜丝丝的。
“我……”她喉咙一梗，有些说不出来话，眼睛有些不坚定很恍然看萧墨，萧墨坚定看着她眼眸，“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就一起混日子，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好不好？”
“你不用对我负责，对我承诺，你只要不跟别人在一起，其余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永远在原地守着，等着，只要你回头或者停下脚步，我就会在你身边，你永远有家人，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