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沉陷入纠结。
是啊，不管如何，陆玲身份是一个难题。
他不可能不在意，
闭了闭眼，段书沉想了想，“身为一个男人，自然要担负责任。”他抬起头看向萧墨，“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你问我？”萧墨嘲讽地笑，段书沉无奈，“你今日好像有一点看不惯我。”
“你现在才发现？”萧墨都无语了，“方才阿璃因为小汤圆与萧琮神似，生气差点要永远离开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看不惯你？”
“也是。”段书沉点点头，又问萧墨，“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你真要听？”萧墨有点不怀好意。
“显然。”面对“落井下石”的萧墨，段书沉十分无奈。
萧墨起身，背着手，幸灾乐祸，“自然是担负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是把过错推到女人身上，这是小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娶陆玲？”段书沉惊呆了，他是安国公世子爷，身份尊贵，要娶一个琴师？
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惊呆了。
“不然呢？你忍心将她当外室，小汤圆成为外室之女？庶女？”萧墨声音微微冷淡。
段书沉起身，背着手绕着萧墨走了好几圈，显然，第一次考虑这种事，他很无措，也没安全感。
“陆玲很差？她配不上你？她好歹是师承书院下一任山长，人也颇有才华，不少举人只怕拍马也赶不上她。”萧墨冷哼一声，坐下倒了一杯茶，一口干了，放下杯子，“算了，劝你干什么？”
“你不懂。”段书沉看向萧墨，眼里都是烦恼。
“到了我们这一步，成亲早已不是简单的事，我娶陆玲为正妻的后果，是段家从此与勋贵阶层无缘，他们有什么活动都不会再通知段家，段家会往下败落，很快就会消失在众人眼里。”
这是有先例的。
二十年前就有个望江侯，娶了一个知县之女，后边那些勋贵夫人们，直接拒绝接纳那女子，场上不待见，去宫里请安甚至被同行勋贵夫人丢下，去吃酒席做客同样被针对。
到了后来，甚至男人们有什么活动，也从来不跟望江侯说。
久而久之，望江侯就被勋贵阶层抛弃了，几乎成了边缘人物。
如果不是望江侯是个人物，只怕要被排挤死。
那女子不就是受不住这些，后来与望江侯感还出了问题，如果不是望江侯当机立断，带着妻子远离京城漩涡，到了地方当个刺史，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没有被人排挤摒弃过的人，不会懂这种感觉。
一旦触摸不到这一阶层的关键信息，问题会更多。
世家之间，哪个不是藕断丝连？
萧墨不说话，段书沉叹了一口气，“除非我放弃京城的一切，来到这些地方为官，不然，很难。”
可段家根基在京城，父母兄弟姐妹亲人都在京城，他怎么舍得下？
“总之，这事是我对不住她，我不能娶她，我……”
“真是可笑。”一道清雅利落声音打断了段书沉，旋即段璃与陆玲出现在段书沉面前。
几步走到段书沉面前，陆玲停下，眼眸坚韧，“我都没说嫁你，你急什么？好似我要逼迫你娶我一样。”
段书沉面色微微尴尬，同时还有一点难堪，一时没说话。
陆玲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只盼小汤圆有你这个靠山，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夫人之位，可能很多人想当，但绝不包括我，请你清楚这个事实。”
“我在朔方城当夫子，一个月八两银子，足够养活我与小汤圆，这些用不着你操心，你若真对我内疚，便认了小汤圆做你的嫡长女，放出话，她一直放在王妃身边养着。”
这是陆玲想到头痛，才为小汤圆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
是国公府嫡长女，又在王妃身边养大，身份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将来定无人敢欺。
只要小汤圆好好的，其他的，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陆玲眼眶微红，“你能答应我吗？”
“好。”段书沉对于陆玲，还未想好将她怎么安置，至少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便将这件事按下，今后再说。
但不管如何，除了将小汤圆认了，他还打算做点其他事。
“如此，需要你带着小汤圆去一趟京城，我当着你的面，亲自将她的名字刻入族谱。”段书沉看着陆玲，眼神坚定。
陆玲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解决了，晚上段璃躺在萧墨怀里，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当了父母，才能理解陆玲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嗯。”萧墨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段璃正要生气，又听到他说：“她很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们男人总是比你们容易一些。”
“知道就好。”段璃冷哼一声，萧墨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我会永远珍惜你。”
“不应该是一辈子对我好吗？”段璃反问。
萧墨又在段璃脸上亲了几次，才认真地说：“对你一辈子好，本就是必须要做的事，不如永远珍惜你好了。”
“行吧。”不得不说，段璃对这答案，有一点满意，在萧墨怀里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躺下睡着了。
萧墨又亲了亲她，摸了摸萧琮小脸，抱着自己的两个宝贝睡着了。
这日之后
段书沉好像变得很忙，很忙，忙得饭都没时间吃，是段璃让人打包，在马车上吃的。
将近五天，段书沉才将手里的事做完。
第六日，天气很好，除了炎热没有一点毛病。
段书沉准备了两辆大马车，一辆装物资，一辆一家三口坐，加上两个车夫，以及三十多个武功高强护卫，从没有发生战争的地方，朝京城一点点迈近。
离开之前，陆玲来找过段璃。
说了一些糊涂话，大意是，她的人生已经烂了，但是小汤圆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段家人嫌弃她，她就自我了断。
此举把段璃吓得胆战心惊，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立刻写了一封信告诉段书沉，让他盯着一点陆玲，免得她做错事。
紧赶慢赶，避免与战场接近，尽量绕路走。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个月，七月中旬才到京城。
京城与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京城依然人声鼎沸，热闹繁华。
段书沉带着陆玲小汤圆直朝国公府而去。
还真凑巧，回到国公府第一日，就见到了回家的段家大姑娘段书宁，三姑娘段书颜。
这两人与段书沉一母同胞，关系非比寻常。
陆玲一眼就看出来了，幸得她早已与段书沉商量好，她假扮成小汤圆的夫子，如此，才没有引起段书宁与段书颜的在意。
但尽管如此，陆玲依然担忧极了。
段书沉还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找来沁雪堂最为能干的丫鬟雪梅，亲自带人照料小汤圆，并将小汤圆安置在沁雪堂小院子里，距离他的房间很近，一点点声音响动他都能听到。
而他带回来一个三岁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晚上，整个安国公府，全在议论他带回来一个女儿的事。
段书宁与段书颜自然知道了。
两人来到杨氏身边一通说，将杨氏说的心动，便带着她们来了沁雪堂。
彼时，段书沉去了段延庆书房，不在沁雪堂，沁雪堂只有雪梅，陆玲与小汤圆。
小汤圆洗了澡，窝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听陆玲说故事，陆玲声音温柔，眼神温柔充满了深深的爱，小汤圆只觉得全身都温暖。
段书宁与段书颜与杨氏，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见过夫人，大姑娘，三姑娘。”雪梅忙带着一帮丫鬟行礼。
听到动静，陆玲立刻起身站在床边守着，看着小汤圆叮嘱，“记住娘亲跟你说的话，不要露馅了。”
“嗯嗯。”小汤圆溜溜眼睛笑得弯弯，甜甜软软答应着自己的娘亲。
“小姑娘，你的祖母进来了哦。”雪梅温柔声音一落，门就被推开了，旋即，一个衣着华贵面容威严微微阴沉的女子走了进来，随着她脚步迈进，她身后两个年轻女子也出来了。
一个微微端庄，三分冷漠三分美丽四分高傲，雪梅对陆玲与小汤圆介绍，她是段书沉的姐姐段书宁。
一个六分明艳美丽三分倨傲一分高傲，雪梅说她是段书沉的三妹妹段书颜。
陆玲早已听过段书沉对她们的介绍，立刻将她们人与名字对上号，忙躬身行礼，“民女陆玲，见过夫人，大姑娘，三姑娘。”
三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床上小汤圆身上，小汤圆有些害怕，将被子拉起盖住自己圆乎乎小脑袋。
杨氏被逗到了，冷漠的脸微微露出一个微笑，看向一旁雪梅，“把小姑娘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是。”雪梅走到床边，耐心将小汤圆从被子里哄出来，将她抱站在床上，给杨氏，段书宁段书颜看。
小汤圆娇娇软软，像个小玉人，尤其这一个月赶路，几乎没见太阳，被段书沉陆玲养得白白软软的十分可爱。
这会儿站在床上，怯怯看了眼陆玲，想着陆玲教的，努力摆正姿势对杨氏，段书宁，段书颜行了一礼，软糯糯出声。
“见过祖母，姑母，姨姨。”
见她姿势端正，又长得玉雪可爱，且与段书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杨氏立刻喜欢上了，将他小汤圆软软小身体一把抱起。
“真像，像极了。”杨氏有些高兴，满眼欣喜，看向段书宁段书颜，“书沉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段书宁眼神微微戒备，与段书颜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伸出涂抹殷红豆蔻手指摸了摸小汤圆脸颊，“你叫什么名字啊？”
来的路上，段书沉已给小汤圆取了大名。
“段云星，爹爹说，是小星星的星。”小汤圆小心看了眼低着头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陆玲，“小名叫小汤圆。”
“段云星？小汤圆？好听，好听极了。”段书沉二十四岁了，成亲三四载，妻子身患疾病一子未育，不料竟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流落在外，怎能叫杨氏不欢喜？
若没有之前那妻子之故，杨氏不可能会这样喜欢小汤圆。
段书沉明白这一点，陆玲同样明白，在场的人都明白，段书宁看了眼陆玲，指着她问小汤圆，“她是谁啊小汤圆？”
“夫，夫子，爹爹给我请的夫子，教我识字，读书。”小汤圆眼眶微微红，她竟然要叫自己的娘亲为夫子。
“看来书沉对她很上心，可惜不是个男娃。”段书宁略显嫌弃说了句，却叫陆玲心里不好受。
她千方百计宠爱的小宝贝，竟然被人嫌弃不是男娃？真是可笑。
“是有点可惜。”段书颜赞同的说了句，她的嫌弃来得更加明显一些，“身份不明，怎么对外交代？她的存在会不会影响二哥哥未来的婚配？”
她的话一出，杨氏立刻清醒了，立刻将小汤圆放在床上，心口石头一下子提了起来，也没了与小汤圆相处的兴致，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抚小汤圆。
“乖孙女好好休息啊，祖母还有事要去忙，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啊？”
“好，好。”小汤圆本就敏感，立刻感觉到祖母对自己态度发生了变化，小小的心脏有些难过，尤其在看到段书宁与段书颜时，这种不被喜欢的感觉更加明显。
她一时更难过了。
等杨氏，段书宁，段书颜一走，小汤圆就窝在陆玲怀里抽噎着委屈的哭出来，雪梅只好去找段书沉，并在回来的路上，事无巨细将这事与他说了。
段书沉紧紧蹙眉，大步流星来到沁雪堂小院子，推开小汤圆房门，就看到窝在陆玲怀里哭得哽咽的小汤圆，一时心都疼了。
朝夕相处一个月，段书沉与小汤圆感情今非昔比，早已深厚。
“乖宝，怎么了？不高兴吗？”段书沉声音一出，小汤圆就从陆玲怀里冒出头，憋着嘴哭得更伤心了，段书沉微微无奈，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搂在怀里细细安慰。
人，对跟自己长得像的孩子，总有天然的偏爱。
小汤圆揪着段书沉衣襟，哭得一抽一抽的，“爹爹，爹爹……祖母，姑姑，姨姨，不喜欢我。不喜欢我……”
陆玲一直低着头，话都说不出来。
段书沉安慰着小汤圆，眼神却落在陆玲身上，等将小汤圆安慰睡着了，他才走到陆玲身边一把将陆玲拉起，一手抬起陆玲的下巴。
陆玲眼睛都哭肿了。
段书沉十分无奈，“我总算知道小汤圆爱哭随了谁。”
陆玲打开他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距离，低着头，“你的母亲姐姐妹妹显然不喜欢小汤圆，也不会同意你认小汤圆为嫡长女，这会影响你未来的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