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儿心里一惊，没等她发问，那男子便将一把铜钱放在桌上，径自离开了兰笺小筑，脚步之快甚至没给楚兰儿拉住他的机会。
要说在雍州得罪过什么人，她本人是没有的，但姜荷得罪的可就多了。更何况她自知智慧有限，很多事靠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以不敢耽搁，关了店就带着千谣回到了妆馆，对姜荷说起了这件事。
姜荷听后脸色也变了一变，她首先想的是这个消息的真假，但其实不必深想，这消息根本无法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有假的必要。
那么既然是真的，想对付她们的人会是谁呢？
那人说有人要对付妆馆，那背后之人必然是易青凝，这个姜荷用眼睫毛想都猜得到。但问题是，那位“知道你曾经在某一个地方的某一段故事”的雍州人士是谁。
姜荷细细捋了一遍她在雍州得罪过的人。首先是姜家，算是她得罪最狠的，但姜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于荣兰早就化成灰了，还活着的那些人也找不到她头上。
杨雨萧？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但还没到刑满释放的时候，应该也不是她。
陆恒？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但上回宋云昙来信，曾说他已经定了亲，如今本分做官，再没有折腾起什么风浪。而且他一个做官的，就算对自己有些许怨念，也不至于追到千里之外的盛京对付她。
还有谁？
姜荷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像一把刀每日架在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要了命。不过没等她心惊胆战几天，对方便出手了。
先是妆馆的客人骤减，甚至有几个从不爽约的还从姜荷这取消了预约。生意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姜荷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找到其中一位与妆馆关系不错的客人问：“最近我这妆馆清闲的很，也不晓得大家都忙什么呢，这还没到采购年货的时候呀！”
那客人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随后装作无意道：“许是忙着打扫屋子呢吧。姜姑娘，我听说你们之前是从雍州来的，雍州人也跟咱们一样，刚到腊月就忙着打扫屋子了吗？”
姜荷心一沉，强笑道：“雍州人清闲，起码要再过半个月才收拾家里呢！不像盛京，人们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
那客人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了。姜荷心里正犯嘀咕，千谣跑了进来，在柜台边缘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姜荷：“荷姑娘，我们要看客人下菜碟吗？”
姜荷被她问的有点懵：“当然不是，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进了这屋就都是咱们的客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千谣往外一指：“有人说咱们做妓女的买卖，兰儿姐正和她们吵架呢！”
姜荷“腾”地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埋怨：“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她刚出门就听见兰笺小筑传来一阵嘈杂，急忙加快了脚步。店里，楚兰儿正面红耳赤地和一对夫妇对峙着，姜荷听到那女人喊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要是没和那些妓女沆瀣一气，为何放在雍州好好的生意不做，却跑到咱们盛京来？不就是因为你们在雍州混不下去了嘛！”
楚兰儿不会吵架，但还是梗着脖子跟她喊：“谁混不下去了，我们只是觉得盛京更繁华，能赚更多钱！再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愿意相信，我有什么办法！”
那男人也上来帮腔：“什么没有，人家老鸨都指名道姓的说了，说你们在雍州盘活了一家窑子，整日待在那里与妓女为伍！啧啧，我当你们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原来竟是这等货色！亏我还在你们这里吃过几次茶，真是晦气！”
老鸨？
姜荷脚步一顿，心想莫非是程妈妈？
不可能，程妈妈前段时间还寄信给她，问她生意如何，有没有多余的妆品呢。
她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一遍，渐渐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妇人的身影。她猛的一拍脑门，心想自己真是蠢，怎么就能忘了这个人！
雍州城又不止一家妓院，除了程妈妈经营的春怡坊，还有一家醉红楼啊！
当初刚起了与烟花场所合作的心思时，她本想和当时有权有势的醉红楼合作，但醉红楼的老鸨戚妈妈心太黑，一开口就要低价收购她的妆品。她气不过，转头便找了春怡坊的程妈妈，并帮助她将春怡坊的生意做大，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戚妈妈居然依旧对她怀恨在心。
楚兰儿气得要哭：“你……你这人，无凭无据，就知道听人家的闲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就凭你们做妓女的生意！”
“哦？”
姜荷来到楚兰儿身边，一边伸手轻轻安抚她，一边斜着目光看那男人：“我不知你从哪里听信了这等空穴来风，但不论是指证还是污蔑，都请你拿出证据来。你说这话是老鸨说的，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老鸨在哪里呢？”
那男人自觉有理，理直气壮道：“就在红绡馆，那老鸨姓戚，指名道姓的说一个名叫阿荷的姑娘曾为了生计找她做生意，推销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妆品给她。她见那姑娘年纪小，又尚未出阁，觉得让她和自己的生意有牵扯是为不妥。谁承想那姑娘利欲熏心，竟转头找到了一家名声不怎么好的妓院，硬是靠着天天泡在妓院里把人家生意盘活了！阿荷，妆娘，极有本事，这不是说你，又是说谁？”
姜荷心里有些发慌，她没想到埋下的这颗雷没有在雍州引爆，反而在盛京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盛京人讲究，规矩多，若是坐实了她曾给春怡坊供货的事实，那她的生意基本就完了。
不，不止妆馆的生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邀游馆兰笺小院也不能幸免。
她暗自咬了咬牙，这个易青凝，手段真是狠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