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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道祖在上 > 第67章 族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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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啷!

远处,那柄被陈念久以木剑撞出族比之场以外的七杀符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间发出一声悲鸣。符刀作为本命物,自主人将它炼化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二者间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陈神昭身死,七杀符刀又如何能保全其身?

凄厉的悲鸣声过后,符刀之上的虹光,就如同日薄西山后的“回光返照”,霞光万丈不过瞬间,便即“大日沉沦”,一丝丝的裂纹,从刀脊上生出,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及整个刀身。

最后,喀地一声,轰然碎裂。

“你真得杀了他?”手执宽大巨阙剑前冲而来的陈切玉,身法已经不算慢了,可又哪里比得过木剑割喉的陈念久?他脚下一顿,看着倒在地上只抽搐了不过片刻便再也没了声息的陈神昭,眼神蓦然森寒。尤其是环绕在他左眼周围的那块殷红如血的焰火胎记,更像是随时都可能剥离而出一般。

“杀了又如何?”陈念久抬起头看向他,无视后者的满身煞气,平静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可却像是早已习惯了,那种自内而外的平静,连陈念久自己都有些怀疑,莫不是西域路上亲眼见证了太多杀戮,已让他变得麻木了?

而正是这种透出骨子里的冷漠,视人命如草芥的漠视,陈切玉心中发寒,哑声道:“既已认输,哪怕将他废了,留其活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不一样可以达到你的目的?老九,你今日就非要杀人?非要做的如此决绝?”

接连三句问声,陈切玉的声音陡然拔高,怒声道:“手上沾惹陈氏自家人的血,老九,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悔意?”

“为何要悔?”陈念久嗤笑一声。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陈切玉神色一之滞。

陈念久笑了笑,抬起手指向远处的那张雪白纸页,一阵风拂过,白纸飘在半空,上面刺眼醒目的“生死契”三个字,昭然若揭地表明了一件事,在今日这族比之场上,注定只能以某一方的死亡作为终结。

不死不休!

而事实上,一切也都是如此发生的。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同样,他也要做好为这选择付出代价的准备。”陈念久低下头,看着身下被鲜血殷红的脚面,又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再无声息的陈神昭,沉默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若是易地而处,此刻败的是我,你认为他,又可能会留我一条性命?亦或者说,整个北凉王府,又有谁希望我能活着?”

嘴角笑意倏然收敛,陈念久一撩衣袍,白衣下摆处沾上的几滴血珠,径直被甩飞出去,他冷笑道:“原本他是有机会置我于死地的,可笑,偏想赢得漂亮,妄图将我折磨至死。既如此,我凭何要放过他?”

陈切玉眉头紧蹙,无言以对。

不可否认,陈念久的话的确说的没错,若是陈神昭打一开始便收起轻敌之心,严阵以待,那么这场族比之战,未必会有此结果。

“四哥,收起你的伪善之心,当日太玄殿中,对我发难的,你同样也是其中一个。所以,今日无论我陈念久做出什么,你,都没资格指手画脚。”陈念久突然蹲下身来,抬起手试了试陈神昭的鼻息,确定他已死透,又多此一举地将掌心搁在他的心口,感知不到任何心跳后,这才笑道,“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起码在临死的那一刻,他是没有痛苦的。”

说话间,他重新站起,一步跨过陈神昭的尸身,看向北凉王府的整个陈家之人,朗声道:“接下来,还有哪个要赐教的,上台便是。”

“……”

宴席位上,除了不动声色与他隔空对视的萧王妃之外,无论是站在她身后的董四劫,还是陈家十二客卿,亦或者三府、六司、七处一众人等,皆是面色一凛。

他们才从五公子战死的残酷境遇中回过神来,便听见陈念久的这句话,怎么?难道这位九公子在一战过后,还准备再进行下一战?

可依着天雍一朝的规矩,男儿行及冠礼之日,只须接受同族同辈中三人挑战,但能胜过一人,这场大礼,便算彻底了结。刚才这第一战,陈念久已然赢下,接下来的二场,根本就没必要继续。

可他为何……

陈念久并不理会众人投过来的审视目光,而是眼神掠向远处,看向那一排绿柳树下的小池塘。

没人察觉到,在这片小池塘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无数气泡从水底升起,如同被煮沸了一般。

夏至之后,子时过半少见雾气,可此刻的整个池塘水面,却有许多袅袅白色雾气腾起,仿佛……有什么将要跃水而出。

陈念久收回目光,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悉数敛没。

他闭上眼睛,脑中不可控制的,西域荒漠中的那四座矮小坟头,再一次出现。

风声萧瑟,天地悠悠;

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陈念久猛然间睁开双眼。

视野中,陈切玉一步步朝前跨出,四目相对时,只听他冷声道:“记下来,便由我与你交手。”

陈念久并不意外,朗声笑道:“等的就是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齐齐迈步狂奔。

仅只一个呼吸,便倏然碰撞在一处。

甫一照面,便是相杀!

巨阙大剑直劈而下,势大力沉,重剑无锋之中,裹挟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浩荡真气。

一丈之内,飞沙走石。

铺在地上,早已饱经折磨的大红地毯,似乎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刺啦一声,也不知究竟被撕裂开多少道口子,顿时化作“血絮”上下翻飞。

陈切玉手持巨阙剑,转瞬之间,已经挥出了接连十三剑。

每一式剑招,皆是大开大合,如同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有人单骑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而陈念久的木剑,却是在方寸之间,左支右绌,好似风雨骇浪下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却每至几要翻覆之时,都能化险为夷。

“这……”宴席位上的一众观礼宾客,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没来由地齐齐屏住呼吸。

如果说此前这族比之场上的第一战,乃是“小家碧玉”的柔和百态;那么此刻这场交锋,便足以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

砰!

一道巨大响动,蓦然响彻在这片王府西北的巨大广场上。

如宋长镜等无甚修为的北凉四州官员,胸口只觉如遭重锤撞击,脸色惨白得厉害。面色骇然地凝定目光,只见那族比之场上交锋的二人,手中剑器遽然相击一处。

穷极二人的浩荡力量,尽数蜂拥而出,“刺啦”一声,二人右手执剑的虎口位置,皆是被对方的巨力相震,撕裂开一道口子。

剑器相交之际,二人依旧不曾停下,左手接连换了至少百余记拳掌。

重重残影之间,挥斥风云。

砰!

陈切玉一掌横空劈下,夯在陈念久的肩骨之上。

而与此同时,陈念久的拳头,也砸中了陈切玉的前额。

顷刻之间,这二人一个口中喷红,双脚深陷大地;一个额头红肿,身形倒飞出去。

“古意!”

乘着陈切玉飞掠而出的间隙,已遭重创的陈念久顾不得体内伤势,突然躬下身,一掌拍在地面,整个人借力双脚挣脱大地。

而右手木剑,随之离手,化作一抹灰光,直刺陈切玉心室而去。

墟宫境下,隔空御物。

一丈之内,当任凭驱使。

“……”

陈切玉身在半空,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望着劲风忽来,儒家浩然气藏于其间的木剑,他双眼微凛,连忙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两脚瞬间踏足地面。巨阙剑横在胸前,“当啷”一声,木剑剑尖,便立时刺在了“巨阙”剑身之上。

陈念久身形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但右臂却隔空上扬。

远处如臂使指的木剑,光芒闪烁之间,剑尖狠狠划过“巨阙”剑身。

“狰狞刺耳”的声音下,竟有火花四溅,让距离这声源最近的陈切玉,面色瞬间苍白,耳廓只如同被人砸了一拳,不可抑制地闷哼一声。

正是这声闷哼,让他周身上下原本内敛凝聚、浑然一体的真气,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缺口。

陈念久冷冷一笑,手臂扬至高处,突然划出一道弧度。

木剑受他操控,错开“巨阙”剑身的瞬间,直接在陈切玉的右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丈之内,隔空御物!”

“这是墟宫境!”

远处宴席位上,忽然一道声音响起,让被族比之场上的战局震得几乎心神失守的众人,瞬间回过神来。

说话之人,正是十二客卿中的扛纛之将。

此时的后者,眼神痴呆,形如癫狂一般,“怎么可能?一月前太玄殿中,他不是只有神藏?为何眼下,他竟能用出墟宫境的手段?”

扛纛之将突然瞪大双眼,目露惊恐之色,失声道:“原来他一直都在隐藏境界?!”

“原来五公子之所以惨败身死,就是死在这墟宫境之下……”

轰!

而这时,头顶长空,蓦然黑云密布。

雷电过后,暴雨如注!

好似这一战,连天象都为之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