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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道祖在上 > 第128章 兵家魏武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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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哧。吭哧。

陷入诡谲静寂的山林间,一片万籁俱寂。

往常这个时候,多半都是蛇虫鼠蚁出没的时辰,悉悉索索,可此时却没有半点动静,唯有程阿牛沉沉的粗重喘息声在山林中不断移动。

接连奔波了三四里山路,此间没有半点停歇,换作体魄再如何健壮的人都未必能够支撑得住,不过好在程阿牛自打年幼时开始便长年上山砍柴,为此练就了一身健壮的肌肉,境况这才好上一些。

但即便如此,他的胸口还是如同火烧了一般,疼痛的厉害,喉咙间也漫起一丝血腥气,头顶氤氲冒出一层细密的白色蒸汽。

可他不敢放缓速度,哪怕两腿肌肉涩酸胀痛,还是在发足狂奔。

除了是畏惧那个怪人以外,他更怕的,还是那怪人刚才说过的话。

“程阿牛,其实你娘已经身死多日了。”

脑海中再次响起这句话,程阿牛更加心慌的厉害。

明明清晨出门时娘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只过了这几个时辰,娘就死了?而且还死了多日?

程阿牛不愿相信!

可……可万一是真的呢?

连程阿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从他见到那个怪人的第一眼开始,就有种仿佛与生俱来想要接近他的渴望,并且对他的话,下意识信了五六分。

吭哧。吭哧。

陈阿牛的喘息声愈发重了,如此又疾奔了一二里,总算出了山林,他快速朝着山脚下的那座小镇跑去。

小镇不大,只有百余户人家,祖祖辈辈皆都扎根此地,对于这里,程阿牛太过熟悉,哪怕天黑闭上眼睛,他也能够寻得到家门。

望着镇口处悬挂着的那块写有“黄土镇”三字的木牌子,程阿牛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下意识转过头朝身后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人跟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咦,吴伯?你咋在这里?”

正要迈入小镇,程阿牛突然发现木牌子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神态安详地坐在那里。因为天黑的缘故,再加上刚刚程阿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镇里,所以并没有看到他。

这老人姓吴,镇里的人都习惯称他作吴伯。

“……”听到程阿牛的声音,吴伯并没有出声回应,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

“吴伯,你咋不搭理我?”程阿牛一愣。

吴伯是个老好人,如今已经年过九旬了,儿子儿媳都走在他前面,唯一的孙子因不满镇子贫苦,早早的就搬离了这里。刚开始的几年还会偶尔回来看看,给老人带一些稀罕食物,但再往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镇里人可怜吴伯孤苦无依,所以百余户人家,每日里都会变着法子接济一下。

吴伯也知感恩,加上身子骨还算壮硕,时常会帮镇里人做些农活。一来二去,相处融洽,大家便都把他视作自家长辈。

若是放在往日里,瞧见了程阿牛,吴伯肯定会笑呵呵地站起身与他打招呼。

可今日,老人竟没有半点动静。

程阿牛觉得奇怪,有些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

然而,当他真切瞧见老人的那张脸时,程阿牛面色瞬间大变,惊恐地惨呼了一声。

只见吴伯的双眼犹自圆睁着,但眸光中没有一丝神采,原来是两颗眼珠子早已消失不见,似乎被人生生挖出,只余下一团窟窿。

啊——

程阿牛被吓得接连后退两步,脚底又在下一瞬间如同踩进了泥泞中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连忙低下头一看,更是亡魂皆冒。

大片大片的血水,殷透了整个地面,他竟早已身处在一片血泊之中。

嗤嗤——

殷红的鲜血,不住从吴伯的脚底流淌出来。

血液的流逝,让他的瘦削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住萎缩。直到最后,轰然一声,连人带椅坍塌在了地上。

“吴伯……死了……”

亲眼目击这诡谲的一幕,程阿牛难以置信地呓语了一声。旋即,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怪人说过的话。

程阿牛顾不得其他,狼狈爬起身,浑身浴血地朝着自己的那个家奔去。

跌跌撞撞,宛若疯癫。

……

……

哗哗——

哗哗——

毗邻黄土镇之地,有一条长达数百里的大江。

月近中天,风起云涌。

江水波涛如沸,一线潮万马奔腾,不住冲击着岸边礁石。刹那间声势壮如洪钟大吕,仿佛雷霆砸落。

程阿牛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自家门前,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娘……”

程阿牛张大嘴呼喊了一句,声音却嘶哑的厉害,几乎轻不可闻。

眼前只是一处堪称破败的陋室,能做到四面不透风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黄土镇贫穷的厉害,镇中居民最不喜黑夜,因为天黑什么都瞧不见,而他们也舍不得点油灯。

程阿牛只得借着月光的余晖朝里屋看了一眼,不过没人回应他。

“娘——”程阿牛再次喊了一声。

他心底的不安愈发沉重,但或许是因为怪人口中说过的那句话,短暂压制住了恐惧,程阿牛壮起胆子,从地上捡起那块抵住柴门的砖头,这才颤巍巍迈步进了里屋。

呼呼——

呜咽的风声,吹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吹得程阿牛壮硕的肌肉上,都泛起一粒粒的疙瘩。

突然,他的身体狠狠一僵。

只见月光洒向里屋的光芒中,地面上竟倒映出了两道影子。

这一道是他的,那另一道……

程阿牛猛地回转过身。

咯咯——

一个老妪模样、浑身浴血的妇人,此时正站在背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笑容,煞是渗人。

“娘?”程阿牛先是一愣,接着惊喜万分,这妇人正是他的娘亲。

嗖!

但妇人并未回应他,只是苍老干枯的右手紧紧抓住某样物事,没有丝毫征兆地朝他刺过来。

“娘,你做什么……”程阿牛又惊又恐地连忙后退。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娘亲此刻的面容甚是凄厉,青苗獠牙,眼耳口鼻同时流淌出乌青血渍。

她发髻间原本别着的木簪子,不知为何断了一半,那另外一半,正被娘亲紧紧攥在手中,若不是他刚才躲闪及时,这半根簪子势必要钉死在他的胸膛。

“七月半,千阴盈;天杀地葬,百鬼夜行。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娘亲嘴角扯出的笑容愈发诡异,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句句他听不懂的话。而这些话,山林中的怪人也曾说过。

随着每一个字落下,伴随而来的,便是娘亲的脸上、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不住脱落,短短几个呼吸,一个好生生的人,就完全成了一具骷髅架子。

“啊——”

这番瘆人的场景,让从来未曾经历过大阵仗的程阿牛吓得屁滚尿流,巨大的恐惧,让他的求生本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程阿牛惊慌中带着尖叫,手忙脚乱地撞倒了那具骷髅,跑进院子撞开柴门,一路朝着黑暗的前方奔去。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吴伯死了,娘也死了?

程阿牛一路上几乎无意识的反复重复着这几句。

这一切恍然如梦境一般,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呼呼——

呜咽的风声再次从远处吹来,同时带着一股腥臭气味蹿入鼻中。

这股腥臭气味程阿牛很熟悉,最近一月以来,镇子里经常有一些家狗、家猫,死的毫无声息。等到被发现时,就是因为这种气味暴露了行踪,它们的尸骨藏在草丛之中,皮毛被人生生撕扯了去,只剩下爬满虫蚁的骨头。

而就在刚才,他从“娘亲”的身上,也嗅到了这股气味。

难道……

难道那怪人说的是真的,娘亲,真的已经身死多日?

想到这里,程阿牛双眼瞬间通红。

他的两腿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浑身瘫软地摔倒在了地上。

程阿牛两手紧紧抱住膝盖,痛苦而无助地哭出声来。

……

……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程阿牛停止哭泣,缓缓抬起头。一个人经历了恐惧太多,也就慢慢变得无从畏惧了。他满眼痛苦地看着怪人,声音嘶哑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名魏武卒。”怪人没有隐瞒,直接出声说道。

“魏武卒?”程阿牛重复了一句。

“不错。”怪人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为什么?”程阿牛坐在地上,两眼形如死灰。

“这是你的命。”魏武卒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而你的命,又不怎么好。”

“命不好?”程阿牛喃喃呓语,他突然摊开自己的掌心,反复看了看,哑声道,“是因为我没有掌纹的缘故吗?”

寻常人的掌心,皆有万千纹路,谓之“掌纹”。但此刻程阿牛的双手掌心,却竟没有半点纹路。

他出生时,镇里的人曾将他视为不祥之人,而后来父亲的英年早逝,或许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只是,基于他们一家子的老好人,以及程阿牛后来的生性纯良,才让镇子上的人慢慢接受了他。

魏武卒对此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点头笑道:“不错。”

“这是为什么?”程阿牛痛苦问道,“就因为我没有掌纹,所以出生时阿父死了,现在娘也死了?”

“是,也不是。”魏武卒轻声道,“手,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故其大也,天地都在一掌之中;故其小也,五脏六腑均历历在‘手’。”

说出这些话时,魏武卒双眼如炬,死死盯住眼前的程阿牛。

“我听不懂。”程阿牛神情苦涩。

“听不懂无妨。”魏武卒笑道,“程阿牛,你身在天地,却又不在天地。生有五脏六腑,却又悉数虚幻。本座原本此次下山,实是为我门下之人姚仙之寻仇,却不想竟遇见了你。”

“师兄嬴无翳曾说过,我兵家一脉生死存亡,皆系于一人之身。而那个人,也将背负起我兵家一脉最为至高无上的命运。”魏武卒两眼之中绽出一道精光,“程阿牛,或许这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