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心下忐忑不安,她搁下手里的勺子,结巴道:“…娘…娘她老人家就回府了?”
李氏同钱老爷子大吵了一架,这事是闹的全府上下人尽皆知,李氏也被闹了个好没脸面。
以李氏的性子,她必是受不了如此屈辱,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得她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孙氏惴惴不安地走去李氏的院子,连平日里要在下人面前摆脸都忘了,她如今只怕李氏秋后算账,剥夺管家权都不止,还得罚她跪祠堂、禁足。
跪祠堂还是李氏有样学样,有次听闻某个府上老太太罚家里不安分的媳妇就是惩罚她去祠堂里跪了好几日。直跪的膝盖青紫一片,站都站不起来。
孙氏想想就胆颤,李氏向来对她们这些媳妇心狠,教训起来丝毫不留情面。往常犯些小错都得禁足,这会她在府里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李氏必是会狠狠处置她一顿。
要不说李氏和孙氏这对婆媳,从钱来寿一家分家后,关系瞬间就变成敌对关系,两人是“你方斗罢我登场”。以前有着共同的欺负对象王氏,现在王氏离她们远了,两人就开始窝里斗。
用钱满自己的话来形容她大伯娘孙氏,那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或许是她天生脸皮厚,每回同李氏斗,没有哪一回是她能占到便宜的,就这她还能每次都乐在其中。
李氏僵着脸看向走近的孙氏,钱雪在李氏下首坐着,也不由为她娘担忧。
她方才听下人来回话,说了这几日她娘的所作所为,她听着都替她娘害怕。她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完全就是同李氏对着干。
李氏从不爱那些听曲儿,她嫌这些都是“勾栏玩意儿”,兼之府里的那位茹姨娘也曾是个花楼里唱戏的,她就更看不上眼了。
这孙氏趁着她不在府上,卯足了劲儿的折腾。就单是这几日的伙食支出都够得上钱府半个月的了,她这每日都吃的人参燕窝吗?
“老大媳妇,你自己来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做了些啥?”
李氏的语气越冷淡,越是能让人心悸。孙氏不同,她反而能仗着自己厚脸皮,还嬉皮笑脸着说道:“娘,媳妇就是替你管了回家,这不现在你回府了,媳妇就把这管家权还给你,媳妇都听你的安排。”
李氏见她不仅没反省自身,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当即就恼了。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数落着孙氏,孙氏自认为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不就是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吗?西岭县的那些个官太太,别说是官太太了,就是普通的富商太太人家也都会在府上请戏班子。
有些的还自个儿养了一批戏班子呢,她不过就是听几回曲儿,又有什么要紧的?
孙氏明显不放在心上的表情让李氏更为恼怒,她这大儿媳妇不给她点教训她怕是不把她这个婆母当回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孙氏来之前还害怕被罚跪祠堂,不过又想着这么多年每回她也只是被李氏禁足在院子里不能随意走动。她存着这个侥幸心理才敢在李氏面前这般搅混水,没想成这回李氏是来真的。
她被好几个婆子压着,双腿死死跪在冰凉硬邦邦的地面上。李氏还专门派了几个婆子看管她,防止她偷懒耍滑。
孙氏这也算是头回体验到了富贵人家后院里惩罚人都手段,她心里叫苦不迭。她的膝盖都跪麻了,屁股痛,腰也痛,真是遭了老罪了。
幸好她还有钱雪这个贴心的闺女,钱雪见自己娘被压去了祠堂,赶忙偷溜着去找她爹。
她如今裹着脚,行动也不利索,被贴身丫鬟搀扶着才能走的快些。
说起这缠足,也是这几年流行开来的,最初是从某位官家夫人处传出来的,那也是因着那位大人偏好小脚。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竟是让大家都以为高门子弟都偏爱小脚女人。
连带着京城的官家小姐们都有样学样,认为小脚才是美,这股风气一路往下刮。普通人家里也跟着学,硬生生祸害了不知多少女性。
有些的脚已经长成了的,得把脚打断歪折了,再用长长的裹脚布紧紧裹住。钱雪就是脚长成了被活生生打折弯起来,裹脚那天李氏还特意请的是西岭县最有名的裹脚婆子。
那天她哭了好久,脚痛到不能下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慢慢适应着才好转,现在也能走了,不过不能走的太快,一走快就会磨的脚痛,甚至能磨出血来。
裹脚婆子说是才缠没多久,肉还太嫩了些,待多走走磨出薄薄的一层茧来就会好些。且那些官家太太小姐们哪个是要多走路的,不都是被人抬着轿子吗?再不济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扶着,自己脚根本无需使力。
钱雪回府后,只要走路都是靠着丫鬟搀扶着走。她紧赶慢赶找到了她爹,她爹如今无所事事,每日里同那些富商斗鸡遛狗,玩的是不亦乐乎。
见着久久未见的闺女,钱来福还惊讶了一番。他也是知道钱雪裹了小脚,赶忙掺着她坐下。
“雪儿,你特意来找爹是有何要事?你赶紧着说,爹待会儿还有事呢。”
钱雪冷哼一声,说道:“爹,你有什么要紧事,不就是出门去斗鸡吗?这能比我娘重要吗?”
“你娘?你娘怎么了?她不是在府里好好的吗?昨日还见她脸色红润,翘着二郎腿听人家唱曲儿。”
要说钱来福对孙氏还是有着感情的,他一听孙氏不好,也就暂时按下了出门斗鸡的心。
只听钱雪继续道来,“奶罚了娘跪在祠堂里,爹,怎么办啊?娘的身子能挺住吗?要不你去像奶求求情,让娘只跪几个时辰就好,别跪几日…”
钱来福一听是他娘罚的孙氏,也熄了火。李氏是府上说一不二的存在,他作为儿子也不得不听他娘的,连钱嘉耀如今都这么有出息了,手里掌管着西岭县半个县,他都不敢不听李氏的,更何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