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的宿命是死于盲目扩张。
这几乎是一个难以打破的魔咒。
许义方本来还以为尹麓和许秀婷见好就收，会在之后稍稍停止扩张的规模，一万罐一万罐的订货搞搞饥饿营销来保证产品的资金健康，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的胃口居然这么大。
十万罐迅速摊销了之前的营销成本，如果十万罐全都卖掉，这款产品就会开始盈利，可以说是走向了成功。
可是许义方深信这不太可能。
这种网红品牌大多是没有回头客的，只能通过不断做增量，让更多人一次购买更多。
因为愿意为网红产品解囊的人很容易也对其他的网红产品解囊，除非你能保证在一堆网红品牌中脱颖而出，否则人家凭什么一直忠实地购买你这种产品。
“真是，婷婷真的有意思啊，居然还弄了一个搞笑博主来做宣传，现在网上都被骂地一塌糊涂，千万别影响了咱们精华的销量啊。”邓凤鸣戴着老花镜，皱眉看着手机里各路短视频切片，一边看一边骂，表情非常狰狞。
“呵呵，都骂了什么？”许义方好奇地问。
“你自己看。”邓凤鸣摊开手机。
只见里面的内容简直是不堪入目。
扣除一群乐子人在玩梗，剩下的人几乎都在骂。
有的骂尹麓之前恶意炒作，说自己代表正义原来只不过是为了宣传自己的牌子。
还有的则是骂网红的产品没有一个好东西，谁买谁上当，有人说自己之前买了xx精华用了之后满脸长闭口，还有人说自己用了某某洁面之后连紧绷。
甚至还有人dISS万端美妆的那款金盏花，说他们的产品简直是工业垃圾，甚至还有几个留言说他们发现万端美妆是惯犯了，靠卖牌子赚钱，这次搞出来的灵鹿肯定有问题，大家不要信。
这一堆留言看得许义方脸都歪了，赶紧叫人联系视频网站删帖。
“你看，我就说不能这么搞。”许义方一脸不快，“婷婷这孩子挺有本事的，但是还是太理想化了，容易被这些骗子骗啊。
他从容地起身，脸上的表情极其阴鸷，万端美妆的新员工从没有见过一贯儒雅的许总居然还有这样的表情。
“我一开始找那个网红主播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还越战越勇了，这些主播果然都是没用的废物。”
“啊？”邓凤鸣大吃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义方，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打结，“您，您找来的？”
“不错，我找来的。”
许义方冷笑道：
“我托人找那个大主播过去砸场子，想让观众知道这些网红美妆博主都是一群什么东西，没想到这尹麓反应还挺快的。”
邓凤鸣咧了咧嘴：
“三哥，这好歹是咱们自己的品牌，就算……就算咱们不支持，没必要砸她们的招牌吧？”
许义方慢悠悠地把许秀婷桌上的肥猫抓在怀中，轻轻抚摸着肥猫的肚皮，眼中多了一丝肃杀。
“大家都说，公司是因为婷婷才有了今天，可如果没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公司多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哪能等到婷婷留学回来。
现在婷婷听一个外人的话，想把咱们公司多年赚钱的门路给废了，我这个当叔叔的心里不好受啊。”
邓凤鸣嘀咕道：
“那个，三哥，说不定婷婷以后能把公司发展壮大啊，就，就没有一点点的可能？”
“可能，很可能，这个我相信。”
“那你……”
“呵，小鸣，你就没想想，要是弄成了现代化的正规公司，你我还能去做什么？”
邓凤鸣心中一沉，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啊……
要是公司正规了，我们能去做什么。
万端美妆也好，它前身已经卖掉的几个公司也罢，他们的经营模式其实都很简单。
推广、造势、高估值。
他们甚至不计较赚不赚钱，只要公司的估值抬高，然后一倒手就把公司卖掉。
所以他们才舍得给招来的员工高工资、高福利，从前台到后勤弄得一应俱全，看上去像个欣欣向荣的公司。
而且卖掉公司这个步骤许秀婷一直很挣扎，跟人谈判的时候很难争取到最大的收益，每次都是许义方出面跟人谈判，所以许秀婷虽然是公司明面上的一把手，可公司的灵魂人物却是许义方。
大家管许义方叫许总，而许秀婷只是小许总。
可做实业不能这样。
做实业需要管理层上下齐心，人人都是骨干能人，许义方自问自己做不到这点。
他从事这个行业很久，但还远远没有到精通的程度，如果想要管理好一个强大公司，许义方认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够。
不只是他，邓凤鸣也好，核心团队的其他人也好，这些人搞点倒买倒卖的贸易还行，如果真要经营一个正规的实业公司，这些人的能力是绝对不够的。
实力不够，就得靠边站，靠边站……他们岂能还像现在一样拥有权力和过人的财富。
到时候谁是许总就不一定了。
邓凤鸣额头上的汗珠缓缓流下，稍有些笨拙地点了点头。
“老大，老大也知道这件事吗？”
邓凤鸣口中的老大是许秀婷的父亲许卫疆。
尽管许卫疆不是一个优秀的公司管理者，但他宽以待人，为人极好，是他们这些老团队骨干的精神领袖。
许义方冷笑道：
“老大对婷婷太宽容了，觉得咱们公司能赚到这么多钱都是婷婷的功劳，以后婷婷想做什么应该听她的安排。”
他深深吸了口气，撸猫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惹来肥猫不满的喵喵大叫。
没有人怀疑许义方对许家的忠诚，因为他也姓许。
但是……
邓凤鸣当年是许卫疆的小弟，跟随他一起从桥梁设计院下海，多年来风风雨雨，公司起起落落不断，他却始终简直跟大哥站在一起。
可现在一边是老大的亲弟弟，一边是老大的亲女儿，邓凤鸣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哎，反正，反正我觉得一家人还是别内斗的好。”他弱弱地说着。
许义方一脸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要是尹麓能度过这一关，我当然不会难为她。
可要是过不去这一关，嘿，我以后让她连美妆博主都做不了。”
邓凤鸣笨拙地点点头，他已经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
“那我先走了。”
“走吧。”许义方摆摆手，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
邓凤鸣转身走到门口，办公室的门被人嘭地一下推开。
市场部的经理一脸惊喜地冲进来，对着许义方激动地道：
“许总，大喜事啊！”
许义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说！”
“灵鹿面霜的销量远远超过预期，在羊城的几个商超都收获了不错的评价，现在……现在我们已经收到了鹏城那边的大量订货，连香江都有客户过来，请求跟我们合作。”
“这十万罐刚刚投入市场就一扫而空，小许总已经紧急追加了三十万罐，咱们公司这次要火了！”
邓凤鸣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一股难言的迷惑，然后，他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市场经理。
“呃，有啥不对吗？”市场经理一脸迷惑地问。
“孩子。”邓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好消息以后要辩证着看。懂了吗？”
“啊？”
在市场经理迷惑的目光中，许义方蹭的一下长身而起，这位一贯儒雅的许总现在居然双目发红，连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
“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多的商超支持？是，是哪些地方？是哪些地方？”
市场经理颤声道：
“许总不知道吗，小鹿老师好像还有后手，他们这次投入的重心……不在商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