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不只是打打杀杀，做生意更重要的事人情世故。
当年敢下海而且还能站住脚的人除了领先时代的能力之外还必须有过人的胆识和杀伐果断的手段，这样他们才能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中杀出一条路。
如果是四十年前，程振宇已经带上一群左青龙右白虎的小弟去找蒋明的晦气，去看看这个码头上的麻包工是哪来的勇气敢跟自己作对。
可是现在时代变了，他明明知道鸟人实验室是自己的仇人尹麓背后的技术支持，却也只能暂时收起锋芒，和颜悦色地给蒋明发去消息。
“蒋生，听说早c晚A的项目你跟万端美妆也有合作？”
电话里程振宇的声音非常慈祥温和，像跟蒋明聊家常一样。
蒋明早就猜到程振宇肯定不会忍气吞声，他也做好了准备，和颜悦色地道：
“是的，没想到万端美妆的许总和尹总对功能护肤也有兴趣。
我们聊了很久，她们还是选择了早c晚A这个国内相对成熟的技术，我们也有幸成为了他们的合作者。”
程振宇忍不住哼了一声，冷笑道：
“那恭喜你们了，有这样好的合作者，想来贵公司又能上一个台阶。
我们这些企业……终究是缺乏前途了。”
“您这话说的！我们做技术支持的，讲究的就是‘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都是江湖上的兄弟们支持肯买我们的技术，我们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程振宇苍老的脸上满是怒意，他已经懒得再跟蒋明纠缠，寒声道：
“蒋生，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不要影响了咱们多年合作的感情。”
“您是指？”蒋明故意装作不懂。
“我是指，你们给万端美妆提供技术支持这一点。您应该知道，早c晚A是我们的生命线，当年你们的技术是我们带火的，这用了我们大量的宣传费用，是国货少有的共识之一。
也是因为我们的产品推广的好，你们的实验室才能继续获得大量的实验资金，这些年我们一直是一起合作的亲密战友，可是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你们给万端美妆提供技术支持，一开始只是做做我们不屑于搞的敏感肌就算了，可功能护肤这一块是我们的生命线，你还给她提供支持，而且尹麓一贯跟我不睦，她得到了你们的技术之后肯定会竭力向我们发动进攻。
国内的护肤品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难道不应该以和为贵？尹麓这是在砸我们所有人的饭碗，你为了这点钱去跟尹麓这种人合作，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
蒋明呵呵笑道：
“您教训的是，以我们浅薄的智慧之前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尹总给了我们相当高的条件，再加上之前也有先例在，所以我们还真是没有考虑太多。
现在已经签合同了，想要聆听您的教诲倒是也来不及了。”
程振宇笑道：
“蒋生在敷衍我？”
“我只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相信贵公司的早c晚A配方应该有好几个版本，你们完全可以提供不同的版本，把最后的版本留给多年交往的品牌，把早期版本给万端美妆如何？”
说实在国内一开始搞早c晚A的时候确实是在爬大山。
这两样东西都易学难精，尤其是维生素c，看起来技术难度也不高，可做出来的时候都是跟酱油一个颜色。
理论上变成酱油色也不是失活，也不是不能用，但是众所周知原型维生素c特别容易染黄，这东西一上脸消费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脸黄，可谓是痛苦极了。
视黄醇问题就更大了，不说别的，视黄醇的包材都不好找。
这种东西见光就失活，配方师都要在特别的房间内干流水线活，在最初的研发阶段真是痛苦极了。
好在这俩东西现在确实是经得住历史考验的好东西。
九十年代维生素c护肤刚刚在美国出现的时候强大的效果震撼了所有媒体，成为了功能美妆的鼻祖，后世的药妆在它面前都是弟弟。
这种强大的效果让消费者愿意忍受离谱的肤感和染黄的风险。
经过多年的研究，鸟人实验室已经研究出了更安全的类视黄醇和维生素c衍生物，就算是原型维生素c也终于可以做的清澈透亮，摆脱了酱油的外观。
现在他们可以根据客户的不同需求提出不同的解决方案，程振宇的也不指望他们跟尹麓割席，只希望他们提供给尹麓的产品中多加一些智商税，提供一些老版本的东西，让尹麓没脸宣传自己的品牌是最好的技术、最好的架构，这样起码能给程振宇自己的品牌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蒋明几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和煦地一笑，有点遗憾地道：
“到底是程老高瞻远瞩，真是让我惭愧啊。
说来不好意思，我们之前的合同中拿出的是我们最新的研究方案，给出的配方也是最好、最高效的，我们甚至可以说，我们的搭配……是国内的最高峰，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最高峰。”
“你给的是多少含量的？”
“百分之12的原型维生素c和百分之1.5的视黄醇棕榈酸酯。”蒋明炫耀一般道，“我们想做好这个项目确实是很用心，而且吧……我们老大也非常支持。”
程振宇额上的青筋根根绽出，显然已经非常愤怒。
他知道这几年国内的搞新成分的研发不太行，但凑巧的是，国外虽然搞出的新成分源源不断，可在抗氧、抗老这两个赛道上跟经典的维生素c、视黄醇比连边都不沾，尤其是之前被吹上天的虾青素失败更是狠狠打了一大堆美妆博主的脸。
新成分搞不出来，但众所周知，国内搞仿造绝对是一绝，尤其是日化类，这说白了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搞好。
之前鸟人实验室在研发维生素c上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突破，针对视黄醇类的产品的包裹也有了相当大的突破，他们现在直接把最好的技术卖给了万端美妆，这如何不让程振宇怒火中烧。
“蒋明，你过分了！你这是完全不考虑咱们多年的交情！
我就不明白尹麓这个娘们给了你什么好处，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这么……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做？
呵呵，是不是有什么女人独有的手段？说出来让老夫听听？”
蒋明听着程振宇居然说话这种话，心中也是怒意狂飙。
他强压着怒火冷笑道：
“程老可能不知道，我跟你们旗下所有的公司都推荐过这产品，但是他们不愿意更新这种新技术。
尤其是百分之12的维生素c让他们根本没有勇气尝试，我是先联系的你们家，之后才与尹总合作，您总不能让我们公司研发出来的技术就此束之高阁吧？
我们老大的梦想是做中国的日用化工原料巨头，我们每年都在不断革新技术，靠的就是对每个客户诚恳，不断追求更好、更卓越的内容且对所有的客户一视同仁，程老现在咄咄逼人，我还真是有点惶恐了。”
程振宇：……
说起来，程振宇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工厂曾经拒绝过蒋明的提议。
不过想来也是，百分之12的原型维生素c这也太激进了，只有少数几个国外大牌才会用这么激进的方案。
这么激进的配方对技术要求非常高，国外的大牌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国内的厂家对国内的原料商可没有这样的信心。
你鸟人实验室说的好听，万一出现问题我们做品牌的不是被冲烂了？
要知道，国内消费者对洋品牌的容忍力远远高于对国内品牌的容忍力，如果用国外大牌维生素c把皮肤染黄了，一句自己不耐受就能安慰过去了，可如果是使用国内的品牌……
你看看不把你发在网上冲烂。
程振宇沉默了许久，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耐心思考着应付的方法。
蒋明也耐心地等待着，一时两人的气氛格外压抑。
许久，程振宇开口道：
“给我个面子？”
“什么？”
“蒋生，给老朽一个面子。
咱们以后的合作还有很多可以研究的地方，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给你们实验室捐款5000万，如何？”
“哦？”蒋明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手。
五千万！
这是好大一笔研发资金，足以让国内大多数的化学实验室都为之发狂。
“只要你同意取消跟尹麓的合作，我保证，先给你五千万，并且让我旗下的早c晚A产品中最少有两家使用你们的新技术配方。
大家打开门做生意，这其中的取舍应该都能明白。”
蒋明嗯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道：
“您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呢？”
“我去请示一下二哥。”
“二哥？”程振宇认识蒋明的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明又多了个二哥。
“呵呵，二哥您也认识，姓关，名羽，字云长。”蒋明的笑声略带几分嘲弄，“我这就去问问二哥，五千万够不够我背信弃义，如果二哥同意，我就做。
如果二哥不同意……嘿，那还是算了，我当年出来混也是在二哥面前烧过香的，我怕哪天二哥砍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