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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带狠狠地勒着她的前胸。

她愣了一秒钟,才开始破口大骂:“我靠!怎么开车的!交警还不出来罚死他啊!”

她们并非唯一受到影响的车辆,后面整个车流都被迫停滞。

一时之间汽笛声长鸣,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还能听到旁人的叫骂声。

常洁媖并没有注意到,在这所有的吵闹喧嚣声里,只有她身边的常希音始终保持着安静,一言不发。

常希音十分镇定地重新启动了汽车,继续往前看,依然匀速,平稳,安静。

而常洁媖碎碎念、骂了那个司机半天,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常希音一眼。

她怔住了。

常希音的神情极为凝重,满头大汗,额角不断有汗水还在往下滴,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眼神发直地望着前方,好像完全是凭借着某种肌肉记忆,在继续往前开。

“姐姐?”

“……姐姐?”

“……常希音?”

常洁媖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常希音好像彻底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呼吸急促,目光涣散,状态非常不正常。

常洁媖终于开始害怕了。

她大声说:“姐姐你先停车!停车!——你先靠边停车!”

好像是“靠边停车”这几个字终于发挥了作用。

常希音接受到了清楚明白的指令,就又活了过来,十分机械而准确地进行了靠边停车的操作。

刚才常希音还绘声绘色地告诉常洁媖,美国考驾照不像国内那么严格,停车随便一把轮就过。

但常希音自己停起车来,动作却还是一丝不苟,像是按照安全驾驶手册上写的那样标准和流程化。

常洁媖有点被惊到,以为对方已经清醒过来了。

再转头一看,常希音却还是方才那样神志不清的状态。

她只能狠狠地推了对方几下:

“姐姐!”

“姐姐!”

这下,常希音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像是从噩梦中刚惊醒过来一下——猛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终于不再涣散。

但她脸上还是很多汗,眼神里仍有后怕,和许多似乎更浓重的、更黑暗的恐惧。

“抱歉,我刚才有点被吓到了。”她轻声对常洁媖说。

常洁媖松了一口气。

“不是,你把我吓到了才是,你刚才那反应也太夸张了……”

常希音说:“现在没事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因为出发比原定时间早,现在时间还相当之充裕,索性就下车买了一杯热可可,还给常洁媖带了一杯。

常洁媖警惕地说:“我可不喝甜的啊。”

再一看上面的标签,无糖,立刻眉开眼笑,满意地说:“还是姐姐贴心。”

姐妹俩坐在原地,喝完热可可。常希音平复呼吸,重新上路。

常洁媖一个字都没问,只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帮她看着路况,不要再碰到那种神经病。

常希音看着对方笑了笑。

她知道这个妹妹脑子简单,好哄,却没有想到好哄到了这种程度。

一杯热可可,就能完全收买了她。

她无法向对方说出口的是,她并不是“胆子大”,而是在开车这件事上,有着强烈的心结。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违反任何的交通规则,更不要说飙车。

甚至于,当年自己光是考驾照,就花了三年的时间。能够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开车上路,又花了三年的时间。

当年姐姐出车祸离开之后,她回到美国,做了整整半年的噩梦。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听到惨叫、剧烈的刹车声,都看到鲜血、看到麦田被轮胎狂乱地碾过,看到血肉模糊的脸。

这些当然都只是她的想象。

但想象没有边界,反而比现实更恐怖、更伤人。

到后来,她的病情逐渐严重,哪怕只是坐在大巴车上,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都会吓得浑身发抖,满头大汗,好似置身于阿鼻地狱之中。

她去看医生,对方警告她,她可能已经出现了解离的先召——解离是什么?妄想,分离性障碍,或者换一个更常见的名词,精神分裂。

那时她心中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想起自己有一个疯子妈妈,产后抑郁,思觉失调,或许这一切是藏在她的基因里的。她有着疯癫的血脉,有一个对“疯子”讳莫如深的家庭。而最终她自己也要变成疯狂的一员。她要随着她姐姐的死,一起被拖到地狱里去。

但是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个好医生。

对方温柔、耐心、平等地对待她。

明明那位老师只是在校医院里实习,拿着低廉的工资,却用十足的耐心来陪伴她,用受过名校训练的专业知识来开导她。当时她甚至买不起药,也是这位老师教她如何报销,甚至于帮她垫付了一部分。

老师告诉她,精神疾病并不可怕,和所有的身体疾病一样,都只是“病”而已。

人的大脑也是器官之一,会痛,会受伤,这些都很正常。按时吃药,听医生的话,就能够康复。

在对方的建议之下,她在十八岁的那一年,就开始考驾照。虽然这个过程经历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恐惧,但当她真正可以上路的那一刻,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比想象之中要坚强。

也是在对方的影响之下,她才决定去从事心理学。

只是那背后的理由也并不伟大、并不光风霁月。

驱使她的并非责任、使命感;与其说是被这位老师所感动,想要传承她的理想,不如说,真正逼着常希音做出选择的,是一种恐惧。她怕自己再疯一次、再失控一次。她想要完全地理解自己,治愈自己。

但这些事,她都不会告诉常洁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