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常希音有些急于摆脱这么纠缠不清的话题。

她转过头主动问负责人:“我可以见一下孩子们吗?”

没想到对方一脸倨傲地说:“你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让你见啊?”

这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吗。

怎么一上来就被拒绝了。

常希音回忆起对方刚才面对丁一时,那副笑容满面、几乎可以称得上谄媚的模样。

她觉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了。

但常希音愣了一下,还是很脾气地解释说:“我……是打算来这里给孩子们当老师的。”

其实常希音也可以说,自己是受书店老板之邀过来当老师的。

但这样一来就好像是把人家老头当成挡箭牌了。

她不是这种性格,所以就隐去了那一趴。

不过她有种预感,自己这么说,对方可能更加不敢善罢甘休。

果然,对方又冷笑起来:“老师?你?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常希音又是一时语塞。

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巴掌。

她还以为自己过来当老师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这时却才意识到,其实并非如此。

从头到尾,邀请她、批准她的人,是书店老头、是丁一。但其实他们都不是能管事的人,说到底只是外人而已。

反而面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孤儿院负责人。原来他们这么难缠,难怪书店老头一提起孤儿院的管理层就叹息,刚才还给常希音巴巴地科普了那么大一通。

不过她现在也搞明白了,对方这么故意刁难自己,就是想要给常希音制造出一种压迫感:让常希音觉得,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怪不得别人。

常希音内心冷笑着,表面上却越发客气了,好似她的表演型人格又完全地占据了上风。

她面上一红,才很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那我现在来应聘可以吗?”

她态度谦和,故意示弱,反而助长了对方的气焰,对面的女人更加趾高气昂,断然道:“不用了,我们不需要。”

书店老头在一旁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冲过来帮常希音说话,却又不知为何,硬生生地按捺住自己,最后只是在旁边叹息一声。

——这正中常希音的下怀。她本来就不需要老板来帮自己出头,反而表现得越可怜就越好。

“走,丫头我们先走!”书店老头不高兴地对常希音说。

那位女性负责人也说:“你们是该走了,这孤儿院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再不走我就要请保安了。”

常希音还是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呀,又没闹事,只是想给孩子们帮帮忙而已。”

对方说:“我们不负责来历不明的人在这里表演哈。”

绕是常希音本来就是故意在演。

对方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常希音的火气终于也上来了。

毕竟她想到自己本来是要给人帮忙的、甚至还动过资助孤儿院的念头,怎么现在就被人这样一副不欢迎的姿态来对待。

她本来其实不想这么做的。

但是这个女人惹到她了。

于是她也决定用一些损招。

常希音脸上没有怒意,反而笑盈盈地看了丁一一眼说:“我都被人这样对待了,你不该说些什么么?”

丁一说:“我该说什么。”

常希音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却还是带着笑的:“换一家孤儿院不行吗?这座城市里有这么多的孤儿院,这么多慈善项目,你一定要捐这一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有些胆怯地望了一眼丁一。

女负责人则嗤笑了一声,觉得不知道哪里的野鸡,竟然说这些天方夜谭的话。

丁一说:“我们已经预备签协议了。”

女负责人面露得色。

得意洋洋地看了常希音一眼。

常希音却还是不如东山,笑眯眯继续说:“那不就是还没有签?”

语言真是有魔法的。

常希音言笑晏晏,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让周围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老头是若有所思,其他人是一脸忌惮,那位最开始要赶走常希音的女负责人,则是勃然大怒。

她张嘴就要大骂,旁边的人想要拦,却没有拦住,于是只听到她用一种极不尊敬的姿态对常希音喊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碍我们的合作!”

常希音满面笑容地,眨了眨眼看丁一:“是啊,我们是什么关系?”

丁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神色却还是冷冷的。

“我们是什么关系,不是由你决定的么。”他的薄唇里吐出几个字。

常希音说:“我说是‘朋友’,也可以?”

“当然可以。”丁一微微颔首,仿佛很谦和,却面露不解地说,“只是,如果我们只是朋友,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而去改变公司的战略呢?”

常希音还是含着笑,看了旁边的女负责人一眼。

对方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目光却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她突然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名言,“一个女人,得不到异性的爱,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 ”

这句话被很多人奉为至理名言,可是它的底层逻辑却是十分丑陋的。因为这精准地道出了男权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名女性若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就不能靠自己,而只能靠得到异性的爱。这说明她的价值不是靠成为自己而实现,却是靠成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实现的。

而这句话背后还暗含着另一个道理,就是身而为女性,总是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的。什么人这么需要别人的尊重?当然是自我核心不稳定的人。不能从自己内心得到尊重的人,才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尊重。总是在被“凝视”着的人,才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尊重。

从前常希音想,她在美国读书工作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不要遵从这样的游戏规则、要从自己身上得到尊重、而不是靠别人。

但似乎自从她回国以来,所有的规则都改变了。她又变成了局中之人,变成了被张爱玲的名言所精准击中的人。

她曾经狠狠地厌恶过这样的自己,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但是现在,望着对面那个因嫉恨而面目全非的女负责人,常希音突然又觉得,其实真的变成一个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一条捷径已经摆在她面前。

傻瓜才会对它视而不见。

当着众人的一面,常希音第一次对丁一表现得如此亲密。

——就好像方才,那位女负责人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常希音,给她没脸。

那她现在当众“辱”一下丁一,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又没吃亏。

常希音用手指按住他坚实的胸口,轻轻握着领带,一路往上攀。

对方看似冷淡,毫无反应。

常希音却能够感觉到,被自己碰过的地方,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他在压抑自己。

他的喉结很克制地动了动。

她的撩拨成功了。

最后常希音看着他的眼睛,吐气如兰地说:“但如果你什么都不愿意为我做,我们又怎么能从朋友,变成别的关系呢?”

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眼眸深沉,漆黑,毫无情绪。

分明是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

可是常希音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喉结是如何轻轻地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上下滚动了一下。

丁一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常希音仿佛压低了声音,其实却是在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口齿清楚地说:“现在有人看不起我,要赶我走,希望你能帮我找回点场子呀,丁先生。”

丁一说:“好。”

他十分平静地转过身。

常希音清楚地看到,那位女负责人浑身一震,脸色也大变。

只是她是从那种咬牙切齿的愤怒样子,又变得很理智、三分幽怨三分温柔、十分的楚楚动人。

不得不感慨这变脸动作之快。

常希音暗自期待着丁一会是什么反应,却见他根本看都没有看那位女负责人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旁边不曾说过话的另一位中年男性。

丁一说:“希望您的下属能够向我的朋友道歉。”

他言简意赅,指令明确,字里行间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冷漠和强势。

因为他甚至不曾解释这样做的原因,张口就是需要和命令。

而常希音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方才根本就是找错人了,那位女性根本不是孤儿院的负责人,这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才是。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

似乎是因为,从一开始那位女性就紧紧贴在丁一身边,很强势、也很神采飞扬地,承担了大部分的接待工作。

通常来说,只有一院之长,才有资格承担这样的工作。

常希音猜想,即使对方的身份并非院长,但也绝对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过丁一甚至不屑于跟她沟通,直接去找了她的上级。

啧。

真是会打脸。

不愧是总裁,深深懂得打蛇要打七寸的道理。

常希音刚才那一番卖力撩拨,果然没白使劲儿。

她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戏。

真正的孤儿院院长,那个甘于将舞台献给另一个女人的中年男人,此刻被迫站了出来。他似是被丁一的威压所镇,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立刻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是她无礼了,丁总真抱歉……”

他转头扫了那位女负责人一眼:“还不快去。”

对方满脸却还是不情不愿地,一个劲地嘟哝着:“不是,什么呀,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福利院好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上来就说要见孩子,哪有这种事呀?谁知道她什么来历,安不安全,可不可靠?我谨慎一点有什么不对?丁总您还年轻呢,我承认您在科技创新领域,是很有建树,可是说到教育这方面,那还是我们有经验……”

没想到她废话这么多,听得人简直头昏脑胀。

大道理一句接一句,总之就是不肯听话道歉。

常希音见到了这种死皮赖脸的人。

但她并不着急。

因为她知道,现在女负责人反抗得越是强烈,回头她屈服的样子就越好看。

折煞人的自尊心的乐趣正在于此。

所以她并不着急,一点儿也不急。

中年男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一边呵斥对方让她闭嘴少说两句,一边转过头来向丁一道歉。

“对不起丁总,是我妹妹不懂事……”

丁一“哦”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原来她是你的妹妹。”

“是是,是我把她教育得太坏了,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做好,我向您道歉,真对不起……”

丁一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很快就打断了对方,语气有些冷地说:“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孤儿院也是可以世袭的——那这么说来,上一任院长,不会是徐先生您的父亲吧?”

中年男人哑口无言,有些愣地仰头望着丁一。

那表情既呆又傻,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又莫名地透出了几分心虚与难堪。

他又忍不住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看起来十分弱势、完全被拿捏住了。只有常希音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表情其实微有停顿。

他额角的青筋抽搐,还暗中握紧了拳头,眼睛也冒出了火来。

好像丁一提起了一个让人非常愤怒的话题。

而他现在只是在极力按捺自己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提到“父亲”会让这个男人如此忌惮?又为什么丁一会知道这件事?

或许这其中还另有玄机。

常希音望着面对对峙的两个男人,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并非偶然。丁一做这一切都不只是为了慈善或者洗白自己。他早有布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在结着网。而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深陷于那看不见的白丝里。

她有些惊讶地望着丁一。

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的信息都纳入眼底。

丁一微微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是是,丁总您真是料事如神。”中年男人平复了片刻的心情,才终于恢复了先前那副低声下气、没脸没皮的样子,“关于这方面的管理问题,不如我之后再与您详谈,我们先处理好这边的事儿,我替我妹妹向您道歉……”

“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丁一只说了这半句话,男人就会意地转过身来,一脸诚挚地看向常希音。

“这位小姐……”

“女士。”丁一又打断他。

男人的眼神又产生了微妙的不同。

因为“小姐”指的是未婚女性,而“女士”却能够指代所有的女性——尤其是已婚女士。丁一刻意要纠正他的称谓,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

男人的表情似乎更加谄媚和讨好了一些。

“女士。”他清了清嗓子,十分有礼貌地说,“非常抱歉,刚才是我妹妹太不懂事,冲撞了您……”

他说到这里,对着常希音鞠了一躬,话头很有些刻意地停了下来,好像在等着常希音说“没关系”。

常希音却眨了眨眼,表情很天真地,好像根本看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她当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男人。

那未免也太把她当傻瓜。

对方果然僵了一下,见常希音完全不接自己的话茬,只好咬着牙,表情分明有些扭曲和怨恨地说:“我替她向你道歉……不,我让她亲自过来向您道歉。”

他转过身,动作很蛮横地将妹妹拖了过来。

他妹妹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姿态,声音也尖细了一些,很不耐烦地说:“凭什么!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孩子们的利益着想了!这么不三不四、来历不明的人——”

“她会是孤儿院的新老师。”丁一突然说。

很轻、很平和的语气。

但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好像此事已成定局。

对面的女负责人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分明还要再反驳些什么,却被她哥哥硬生生地按住了。

“够了!少说两句!”他冷冷地对他妹妹说。

“哥你吼我!”他妹妹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敢吼我!”

“这还不是你惹出的乱子吗。”他哥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都是因为你不懂事、识人不清,才差点得罪了人家大老板,现在我们需要这笔钱……”

他声音压得极低,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但常希音在美国时,偏偏有过与听障人士工作的经验,也学习过唇语。

所以她一字不漏地将这段话给大声念了出来:“现在我们需要这笔钱,否则账上的那些窟窿怎么填,难道就靠你一张嘴吗?”

所有人都僵在全场。

对面这对拉拉扯扯的兄妹,也停止了内讧,都抬起头,十分僵硬地望着常希音。

他们的眼神里,不止有怒,也有惊和惧。

常希音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说:“抱歉,我会读唇语,只是下意识地……翻译了一下你们刚才说的话。”

对面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大声道:“你在胡编乱造!我哥才没有说这种话!”

“丁总……”她又泫然欲泣地转头看向丁一,“你可千万别信她!像这样不诚实的女人,怎么能做孩子们的老师呢?!”

常希音丝毫没动气,学着她的话说:“这样不诚实的人,怎么能做孩子们的一园之长呢?”

对方勃然大怒,更凶狠地盯着她。

常希音微微一笑,对丁一说:“是真是假,你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丁一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早有考虑到,在款项走账以前,会有专门的审计来检查相关的财报。”

这句话其实他之前就说过了。

但现在丁一又补充了一句:“按照合同要求,审计至少会检查前五年……”

常希音一直盯着对面的兄妹。

她发现当丁一说出“五年”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微微一动,好似放下心来。

可是丁一却又彬彬有礼地跟了一句:“啊,抱歉,我记错了,是十年。”

“如果孤儿院前十年的账目出现问题,在款式补清以前,从一不会进行资助,还将酌情移交相关部门。”

五年改成十年。

对面的兄妹表情一凛,方才的理直气壮又变得十分心虚和难看。

甚至于那位园长哥哥,又开始假惺惺地擦了擦汗。

“这、这些专业事务,我们后面再谈,好吗?”他虚弱地打了个圆场说。

丁一说:“当然。”

“但是现在的问题,你们还没有解决。”他又轻声补了一句。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对方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的妹妹还没有向常希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