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贾安所料，这次他没能升班，而且成绩只能排在中下游，虽说不是倒数，但成绩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他看着那榜单上的排名，只觉得脸上一热，实在丢人。
更惨绝人寰的是，上课时还有夫子把所有人的卷子拿出来，单独评论。整整两天两夜，不同的夫子针对每个人的情况进行点评，那种当场社死的感觉可真是太酸爽。
除了极个别顺利升班的之外，剩下的丙班的学子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埋进沙土堆里，再也不要见人。
可惜夫子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点醒这些刚进书院学子的狂傲之心，以为自己能进好书院就可以超过绝大多数的同龄人了，想都不要想，须知狂傲自负，正是毁掉一个人的罪魁祸首。
轮到贾安时，他已经不对夫子能手下留情抱希望了，只期望别批的太狠。
“你看看你这个卷子，虽说基础扎实，但也仅仅只是基础好而已，剩下的策论可以说是偏到没边了。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就像是一个居住在顶层高阁之人眼前只有那虚无缥缈的景象，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大道理却没有落到实处。可以说，如同鸡肋，食之无味。”
“老夫虽然理解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甚少了解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但是如今朝廷选人重视的是实用而非华而不实的文人才子。”
夫子最后将卷子放到一边，看着贾安叹了口气：“老夫建议你最好平日里除了读书与同窗作诗论赋，最好还是要关心一下民生问题，也不需要你如同那街上的行人一般，为了日子奔波劳苦，但最起码你得知道出现问题是为什么，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才好。”
“每年学院都会组织一次学生出去远游，我建议你最好也报一下，也不用报那种全国游的，你就在这山东附近的几个省里去转一转，见识见识，开拓眼界，写东西才有物。”
夫子的话一直回响在贾安的脑海里，接下来几天的课程皆是心不在焉的，惹得其余夫子好几次关注他，点起来回答问题，都被他侥幸的躲过。
“贾兄，贾兄。”贾安如梦初醒，他看向旁边的与他同龄的学子，此人名唤彭涛，以前曾在诗会上见过几面，后来贾安要收拾陈悦和方洱，他主动站出来跟贾安联手，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起来。
贾安问道：“彭兄，有什么事吗？”
彭涛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贾兄，你在想什么呢？可是上次夫子批你批的太狠了，要我说啊，夫子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不过就是一场测验而已，用得着当着全班师生的面，把所有的问题都点一遍吗？”
贾安摇摇头，二人结伴走在池塘边上，此时才刚开春，湖面上还结着一层薄冰，二人穿着厚厚的裘衣，感受着初春的寒意。
“话不能这么说，夫子也是为我们好，不点出来我也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致命的问题，亏的我以为自己侥幸考中了秀才就世间无敌了，没想到还是一只井底之蛙。”
彭涛哈哈大笑，大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上：“贾兄太过自谦了，你若是井底之蛙，那我就是那蠢蛤蟆。哎呀，好啦好啦，莫要再怀疑自我了，走走走。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俩喝酒去。”
说罢，彭涛就带着贾安回到宿舍，他悄悄的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瓷酒壶。彭涛的小厮还顺道给他们摆了一些花生，毛豆之类的下酒菜，二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聊。
“贾兄，不用如此郁闷，这书院里面人才济济，第一年没有升班的比比皆是，只有那凤毛麟角的天才神童才有可能事事顺利，而且你我的出生已经比那寒门学子高很多了，我们俩再接再厉，总有一天会高中桂榜一正一方造福百姓的。”
贾安听这话很是觉得贴心，彭涛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说的话实在是动听。
“既如此，那就祝我们早日考中举人，进士。之后不管是在中央做官也好，还是在地方为政也罢，苟富贵莫相忘！”
双方再次碰杯，一饮而尽，阿沅担心就这么喝着酒，会喝坏胃，拉着彭涛的小厮去食堂打饭菜，顺便再要了一些解酒茶。
两个醉鬼渐渐有些上头，他们都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了，于是就慢慢由学业转而交谈向了家庭。
彭涛放下酒杯面色，有些愁苦：“贾兄，你不知道我这成婚两年了，我那口子给我生了两个丫头，我就想要儿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贾安拿着酒壶斟酒，却觉得头晕晕的，手有些无力，都没注意到酒杯满了。
“彭，彭兄不必如此介怀，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贝，既是宝贝，就该好好爱护疼惜才是莫要，因为是女儿就轻视她，难不成这女儿身上就没有流着你的血吗？”
彭涛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很不甘心：“我明白，可是这自古以来就是男儿继承家业，延续血脉啊。女儿再好，他们也不可能继承我的志向，撑起这整个家，虽说朝廷允许立女户，但那也是出现了绝户，全家死绝的情况，我还是想要儿子啊。”
不知想起了什么，彭涛砰的一下摔坏酒杯，恼怒道：“上次有一个青楼女子，她声称怀了我孩子，我觉得不对，我虽有时候也会出那些烟花场所，但我从来就没在那里过过夜，她怎么可能怀我的孩子？”
“于是我就让人查，果然那个蠢货冤枉错了人，她怀了另外一个老王八的贱种，就想找个人当冤大头，于是就在曾经的恩客里面选我这个倒霉蛋，结果连她自己都忘了，我从来没过过夜，你说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
贾安此时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断断续续的听着彭涛说话，良久后才回答：“该，该死。”
“贾兄啊，听我一劝，这男人还是要有儿子才行，若你的婆娘始终生不出来儿子，一定要一个庶子，实在不行，你把那个孩子交给你妻子养就行了，改一下族谱，不照样也是嫡子。我真是后悔啊，娶个高门之女，他们家仗着家世好，处处限制我，想要个小妾都得看我婆娘的眼色，可偏偏她自己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贾安有些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说真的，没有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继就过继呗，你找那种年纪小点的，不记事儿的，打小开始养，不也跟亲生一样。”
彭涛却一个劲嘟囔道不一样，不一样，说什么也想要一个自己的亲儿子。
于是乎，两个醉汉就着该不该过继的事情吵的你来我回，等到阿沅和彭涛的小厮端着菜回来时，两个人已经开始撒酒疯，互相抓挠，看的他们俩是目瞪口呆。
这晚上，阿沅和另一个小厮可以说是特别辛苦，等到第二天早上，贾安和彭涛看着他们俩，还一脸诧异，怎么就困成这样？昨晚没去睡觉吗？可把阿沅和那位小厮给气坏了。
贾家这边，胡幼繁专心安胎，就连碧竹苑里面的请安也被取消了，江木兰还好，时常得到胡幼繁的照顾，可以去主院绣花聊天，而其余四个就倒霉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院，那狭小的稍间里面。
宋氏望着一眼看到头的房间，心里气闷不已：“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这日子无聊死了，现在奶奶又把请安给取消了，我每个月难得几次看热闹的机会都没了。”
她身边的小丫鬟怯生生的安抚：“通房莫着急，说不定过几天公子回来了。”
宋氏烦闷的打岔：“你懂什么呀，公子不回来，我就不能成宠，不成宠，我哪来的儿子。这奶奶肚子里怀的是小姐，若不能提早把长子生出来，那以后这院里面我就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小丫头其实很想问，怎么就能确定胡幼繁肚子一定就是女儿？但害怕挨打，就只能安安静静的当个装饰。
而宋氏隔壁的梅氏，听到旁边的动静翻了翻白眼：“我承宠的机会比你多的多，我都没怀孕，就你这贱人能？”
因为说话声音小，所以宋氏没听到，不然肯定又是一番吵闹。
而黄氏和刘氏则觉得无所谓，甚至开始摆烂，反正贾安不在，自己生活水准也没有下降，既如此，男主人来不来也无所谓嘛，正好大家一起无人问津，不也挺好的。
贾家的另一边，鲁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此人一副医者打扮，但并不是贾家的府衣蒋文山，而是鲁氏从外面起来的大夫。
“鲁姨娘，你肚子里孩子已经停胎了，再不想办法把孩子流掉，威胁的会是你的生命。”
鲁氏状如疯魔，她疯狂的殴打大夫，嘴里念着不可能：“我的孩子前两天还在胎动呢，他踢不踢的难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呢！”
大夫见状，连忙开口：“或许那一次胎动，其实就是小公子在发求救信号，只是你没有察觉到，没有及时送医，所以胎死腹中了。”
鲁氏被身旁的丫鬟拦住，哭的凄惨：“不可能啊，怎会这样？我费那么多功夫，花了那么多代价，怎么可能我的孩儿啊？”
鲁氏旁边那个曾经给她药方的妇人皱着眉问道：“大夫可能查出是何原因。”
“这位鲁姨娘自身的身体就有宫寒。照理来说，应该多调养几年才能怀孕，偏偏你们用的那催孕的法子，虽说这个方子已经渐为成熟，但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能用在别人身上健康产子，却不一定能用在这鲁姨娘身上，偏偏这鲁姨娘的体质和这药方相冲，就算能够成功怀孕，孩子也是注定保不到足月的。”
听到这个结果，贵妇人失望的摇摇头，而另一旁的鲁氏却憎恨的瞪红了眼：“一定是孙氏，一定是他。她眼红我得了老爷的宠爱，就栽赃陷害我，害了我的孩儿，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贵妇人冷眼瞧着她，问道：“你也听到这结果了，是你自己的问题，若孙氏找那蒋大夫给你诊脉，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又如何能够栽赃陷害她？”
鲁氏沉默良久，呼吸急促良久后，语气阴冷，表情阴鸷的说道：“那就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让所有人都看到是孙氏害了我的孩子。神证物证俱在，她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