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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安处理完范家的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此时胡幼繁带着贾涵在定安府求医,家中一半的下人都被她带走了,看着冷清的很。

杜北走过来询问贾安是否需要洗漱,他摆摆手随便让厨房的人弄些饭菜过来,吃完就准备休息入睡。

等饭的时候,贾安捏着疲惫的双眼,心里还在盘算该如何处置范家。

范家这个棋子绝不能全废掉,即便他再恨范君浩入股,也必须要留下一个可以制衡鱼逸春的家族,否则鱼家只会比范家更加嚣张。

他想起以前看史书时讲过,前朝的皇帝打败了北边的蛮族之后,直接将他们一个性格柔弱的皇子立为可汗,以此换得将近四五十年的太平。

结合这段时间对范家人的调查了解,贾安觉得那位范四长老是个合适的人选。

一来,此事若是成了,那么贾安就对范四长老有提携之恩,为了这份恩情,对方也不得不报答一二。

二来,这人是个拎得清的,也有些许的手段,他要的是一个可制衡的棋子,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第三,一个空降的家主,范家族中必定有不少人不服他。为了保住这个位子,他只能靠着贾安。

如此一来,范家也算是握在他手上了。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把范君浩这颗绊脚石给踢走,原本他还想着等待贾达那边成功引爆赵李两家对范家的围剿。

再顺便把之前搜集到的证据抛出去,让全县人知道此人的下作手段,叫他再也不能在锦水县呆下去。

可贾涵突然受伤,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盛怒之后,贾安也意识到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儿子不能白受伤,那就狠狠的宰范家一刀。

贾安疲惫的躺在靠椅上,现在就等范君浩主动低头了。

贾安闭眼沉思,门外传来一阵推门声,他还以为是杜北带着下人把饭菜端过来:“饭都放在桌上吧,我自己会吃。”

“三爷晚安,由妾来伺候您吧。”

贾安睁开双眼,却见黄氏和刘氏一手拎着饭盒,打扮的娇艳无比站在他面前。

贾安看着她们身上那崭新的衣料和满头的首饰以及脸上精致的妆容,不由得狠狠皱起眉头。

黄氏和刘氏见贾安这么盯着她们,竟觉得有些脸热,害羞极了。

“三爷,妾这身装扮好看吗?这可是最时兴的料子,特地为三爷您准备的。”

贾安默默的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不要跟傻子计较,只淡淡的回答:“把菜都放着吧,我自己会吃,不用你们伺候。”

二女将饭盒里的饭菜全部端出来,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自顾自的为贾安夹菜。

“三爷,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啊?就让妾身姐妹服侍您吧。”

贾安气的不想说话了,他看着眼前这精致的饭菜,目光冷淡的看着二女:“你们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吗?”

黄氏和刘氏此刻也察觉到不对了,收回脸上谄媚讨好的笑容,如鹌鹑一般缩到一旁。

而此时,杜北也终于带着下人赶到,却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正想着该如何处置手上这些,就见贾安说:“我这边有菜了,你手上那些就赏你们了,当做你们的晚饭吧。”

杜北当即感激的将饭菜分给众人,自己带着好吃的回去找媳妇儿一起共享。

黄氏和刘氏见此欣喜,还以为贾安是同意她们服侍,却不料贾安的一段话顿时将这份欣喜打落到谷底。

“我原以为你们两个只是缺心眼,所以平时就算并不宠爱你们,也会让你们好吃好喝的在府里待着。

但现在看来,你们俩不仅是蠢,而且还无知无耻!”

二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不停的请求贾安宽恕。

贾安速度极快,动作却行云流水丝毫不显粗鄙的享用着这些菜肴,吃完之后叫下人拿来漱口茶漱口,最后净手净脸,这才叫已经磕红了额头的二人起来。

“家中嫡长子遇险,嫡妻离家,不代表你们这些猴子就可以窜来窜去的。我不是那起子宠妾灭妻、见色忘义之人,你们若还想在这贾府里面呆着,就老实本分一些,否则甘氏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提到甘梅雪,二人顿时打了个寒颤,那甘梅雪还是贾澹的生母呢,不照样被贾安给收拾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她们两个既不是姨娘,也没有子女,怕是比甘美雪的下场还惨。

黄氏和刘氏哭得梨花带雨,毫不可怜:“妾身知错了,求三爷宽恕,求三爷饶命!”

贾安眼不见心不烦:“滚回去给我抄佛经50遍,供奉到佛祖前开光,待奶奶回来之后交给她过目!”

二人连滚带爬的滚出书房,一路往后院跑去。

贾府不大,这件事情顿时便传遍了上下,不少下人们都鄙夷黄氏和刘氏,想要自荐枕席结果还被嫌弃,还真是没谁了。

贾安现在谁也不想理会,吩咐下人抬来热水洗漱一番,便上床进入梦乡了。

范家这边,范君浩却是一夜无眠,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想不出该如何解救范传嗣,一想到自己那娇生惯养的儿子,此刻正蹲在阴暗潮湿的大脑里面哭着喊爹救他,范君浩便心如刀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自己的宝贝儿子呢?

向贾安低头吗?他做不到,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低头认错了,贾安就会放过他。

就像之前贾安责骂他的那段话那样,自己让贾安吃了太多的亏,不狠狠扒层皮下来,绝不可能。

若只能祈求上苍保佑贾涵平安,这种事太过飘渺,范君浩心底也没底。

一时之间陷入两难境地,就在脑海中这一来一回的拉扯之下,天亮了。

刚起身,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范君浩便直接奔赴公家,找到公浮想要找他咨询有没有认得的神医,可以治疗贾涵的病。

然而,公浮也只能遗憾的表示无能为力:“范兄,说实话,若我真的认识什么神医的话,我早就已经向县令大人举荐了。

我虽是药商,药材也倾销给各地的药铺和医馆,但大多数的大夫医术都一般。

真要有能解决疑难杂症的大夫,人家那心气可傲着呢,从来都没有自己出诊,只有坐诊的份。

而且那位贾小公子的病况究竟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我又如何给你找一个刚好能治好他病的大夫呢?”

范军浩听了这话,心里气儿也散了大半,他略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

公浮默默关注着范君浩的神情,见他这副样子也是唏嘘。

何必呢,像他这样和贾安打好关系,安安静静的赚自己的钱多好啊。

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

前几次能够施压成功,是因为那两个县令,一个本身就贪,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另一个没什么大本事,还没背景,怎么范君浩就看不透贾安和他们俩不一样呢?

范君浩又不死心的向公浮询问有没有哪种药材是适用于贾涵情况的,但公浮还是那句话,得先知道病情才能对症下药,否则就算是给人参鹿茸,那也不对症。

无奈之下,范君浩只能从公家购买了一批昂贵的药材,命人送到贾家去当做是赔礼以表心意。

然而,当他看到垂头丧气拉着药材回来的管家时,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他往前一步,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你没跟他们说,这是我买来赔礼道歉的吗?”

管家眼中含着泪光,十分愧疚的低下头去,范君浩看他这个样子,也明白这是要跟他对抗到底了。

范君浩死死咬着牙,心里不停的闪烁着许多念头。他睁开双眼,决定先去大牢,看看范传嗣的情况。

大楼门口值守的狱卒见他过来倒也没有多加阻拦,收了银子便让行了,想来是贾安特意吩咐过若范家人过来探望,不必多加为难。

范君浩一路健步如飞,只是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鼻腔中顿时涌入一阵刺鼻又呛人的气味。

透过窗口射进来的光线,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里面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以及各种排泄物散发的恶臭味。

范君浩顿时白了脸,他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如何能呆在这样的环境中?

最后,他在狱卒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蹲在墙角的儿子。

范传嗣被扒了衣裳,换上一身破旧的囚服,显然是从以前哪个小犯人身上脱下来的。

经过一夜的恐吓,范传嗣神经紧绷,片刻也不敢休息,原本洁白娇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无助。

范君浩过来,范传嗣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眼中满是雾气,一滴滴晶莹的泪珠随着哭腔不断的落到地上,范君浩见儿子这个样子心痛的都快哭出来了。

范传嗣连忙跑过去,抓着栏杆和范君浩两两相望:“爹,你怎么才来呀?爹!”

范君浩伸出手抚摸儿子的脸蛋,为他拭去泪珠,却发现孩子脸上全是灰尘,灰扑扑的像只小脏猫一般。

“儿子你受苦了,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啊?你受伤没有?他们打你没有?”

范传嗣连连摇头,哽咽的连话也说不清楚:“呜呜呜……爹,这有老鼠有蜘蛛,还有蟑螂,而且旁边那些大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们吓唬我,说我很快就要掉脑袋了。我不要在这待下去了,我好怕!”

见此情形,范传嗣更是隔着一道栏杆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声的安慰同时恶狠狠的瞪向旁边的犯人。

那犯人不屑一笑,摊开双手耸耸肩:“瞅我做什么?都进大牢了,还装什么无辜?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被扔进来了,可见你这做爹的根本没教好,否则为什么你到现在没把他拎出去啊?”

此话一出,范传嗣也来不及伤心了,他抬头望着范君浩,双眼间满是祈求:

“爹,你快把我带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快把我带出去,贾涵那小子本来就没死嘛,干嘛非把我抓到大牢里面,我又没杀人,我只是推他一下!”

范君浩听着儿子的哭诉,心痛的无以复加,哪怕贾安已经吩咐把范传嗣单独关在一个牢里,哪怕这些狱卒们从来没有打他饿着他,但光是这种环境下,便足以给这个孩子的幼小心灵造成不小的阴影。

但他此时还并没有和贾安谈拢,所以范传嗣是带不走的,他只能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慰道:“孩子放心,爹一定会带你出去,只是你再多等等,忍一忍,爹很快就能把你带出去。”

范传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以前他什么要求范君浩都是一口答应的,怎么现在只是让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鬼地方就做不到了?

“我不要等!我现在就要出去!为什么现在不行?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连县令都怕你的吗?为什么?”

孩子的三连问如同三把刀插在范君浩的心尖上,旁边的那个犯人也是听到什么稀奇的笑话,惊讶的说道。

“原来是得罪了县令,要我说这位大哥,还是赶紧找县令大人磕头认罪吧,否则人家盛怒之下把你这儿子拉出去砍了泄愤也不是没可能啊。”

一听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砍头,范传嗣吓得也顾不上许多了,抓着范君浩的衣领来回摇晃,小小的脸蛋完全没了之前的玉雪可爱,全是狰狞的样子。

“爹,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你快去求贾大人,你快求他放了我,我不要在那叫我不要被砍头。

爹,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不是要我继承香火的吗?你快去求他呀,你跪下给他磕头,你求他!”

如果说之前还能存着几分骨气,不去向贾安低头,那么现在自己亲生儿子说的这些话变成了最有力的刀刃刺向他。

范君浩笑的难看,但还是十分温柔的抚摸着范传嗣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