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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冷渡行幽幽一笑,有些落井下石般大笑着提醒道:

“祖父说宸王爷天人之姿,你可别进去忘了自己姓什么?要做什么?”

他噙着一抹碍眼笑,针针见血的戳着这层卑微与不堪,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的血淋淋摊开国公府二小姐的高傲与自尊。

喜欢一个人会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是那种低到尘埃里还能再开出一朵花来的卑微,折损掉自己所有的高傲。

冷诗雅便是如此,妘瑶离京,她去求冷晗苦苦得来的这一桩婚事,只有八个字——“先冷家女,后宸王妃。”

很直白也很现实,露骨捷径中唯一的要求,冷家女,只能为冷府荣誉而生,不能为宸王府喜怒而活。

可那又怎样?这条唯一的路,即使注定艰难险阻,她也决定了要走这一遭。

落红满地,归尘寂寞。寂寞下千丝万缕的余晖里荡起路人形色匆匆的言行步子。

斜斜笼在余晖下的少女朴素一如这开至日头偏西的迎风花蕾,摇摇欲坠于萧瑟寒风中,刮掠的风流轻轻带起她额角碎发几缕,朦胧迷乱视线里,她头上那支玉白色的钗色泽光润,贵在其内,霞光浅浅斜漾起的波光熠熠落在玉钗上的那朵芍药花开。

花刹那若娇绽般嫣红秀丽。妘妍曦凝着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告示,眼底情绪不明。

妘瑶这宸王妃的位置是到头了吗?

萧瑟长街头,她形单影只的立在一面墙角下,喃喃低声重复了句墙上君无戏言的内容。

又是一道双喜临门,当初她和妘瑶便是如此。一人及芨宴,一人入王府。如今岁月交替而生,这一道双喜临门,事关宸王妘瑶,却无关她半分了。

只除了他那位见不得光的父亲,即将水升船涨的身价。

皇上拔了唐家女,唐雪楠为妃,不日入宫。一入宫就是妃位,这等殊荣待遇可谓是叫人眼红,多少人求一辈子也求不来的恩宠。

唐雪楠,生的漂亮大方貌美如花,才情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名门小姐。只不过京都这片地方藏龙卧虎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埋没了她不少闪光点,有些寂寂无名罢了。

妘妍曦出神的想着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不留神就撞到了人。

一个趔趄直接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奇怪的是那人反倒是连恼火情绪都不带半分似的,温柔接住了她。

诧异抬头,少年干净的眉眼浮现眼前,与记忆中的那位少年郎渐渐重叠。妘妍曦呼吸不由自主的一窒,手足无措的往后退了一步,动作慌乱而又杂乱。

少年轻轻一拽她衣角,眉眼生花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来,身后的千万道霞光无声垂落到他肩头,拉长了少年瘦长的影子。

书生莞尔,俊雅文艺,是个文邹邹的读书人,也是个知礼节的好少年,更是一位谦逊有礼的温温公子——唐玉书。

唐公子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不是他的出生,也不是他的家室,更不是其一母同胞的姐姐唐雪楠一朝慕得隆恩伴君侧所带来的荣华恭维,反而是他的绵绵情意。

当时抵在人人避之不及的嫌恶谩骂中,只有这位文文弱弱的书生少年顶着众口铄金的舆论,不卑不亢的跪在妘府求亲。

也许是因为文人生**漫,执着,眼高于顶的妘妍曦也是在那个时候对自己这位素来看不上眼的表哥有了新的认知。

可是长了脚的时间总是会把一个又一个扼住人命脉咽喉的真相摊开在她的眼前,告诉她这个生命中唯一护过自己的男人竟是已经同父异母的哥哥。

“……玉书,哥哥……”该怨造化弄人,还是该愤恨苍天不公,第一次妘妍曦不再以冷冰冰的态度来作践眼前这个俊雅文艺的少年,轻唤了他声“玉书哥哥。”

唐玉书愣了半晌,猝然大喜,激动之下直接拉过了妘妍曦露在衣袖外面的一只纤纤玉手,真实的触感荡软了心扉,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有些失礼。

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唐玉书松开无处安放的手,微微红了耳廓,支支吾吾了起来:

“妍,妍曦……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玉书哥哥,谢谢你也恭喜你。”

不等少年红着脸解释完自己的贸然唐突,妘妍曦反而是十分淡定平常的截过了他的话,平静也是由衷的替他高兴。

唐玉书并无功名官职在身,若是唐雪楠一朝入宫伴君侧,于他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被横眉冷对习惯了的唐玉书,冷不防被妘妍曦这么温柔对待了一遭,立马像是被天空砸下的惊雷一般,给劈的迷迷糊糊。

原地呆愣了好半晌,他才一摸鼻子,重新审视上了眼前这位不施粉黛的表妹。

没有了以前的娇纵,也没有了以前的张扬跋扈,反而更像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般文静柔和,一时叫他有些陌生,“妍曦,你……变了好多。”

妘妍曦轻笑一声,眼前吟诗弄墨的少年郎在夕阳西下的斜辉里,面容俊秀而文雅,稳重了不少,成熟了不少。她微微勾唇笑道:“表哥也变了许多。”

他们一个已为人夫,一个孤家寡人,都变了不少。连岁月都不会一尘不变,何况是摸爬滚打于世的人。

不过易变的是人心,难改的是情意,少年微微泛起粉红的耳边,缠绕着的还是独属于往日的娇羞。

良久风声静敛,光芒万丈下的长街萦在余晖和煦的柔柔暖意里,静好于岁月,安稳于浮华,都有着难得的平静与淡然。

少年郎爽朗一笑。眉目干净澄澈一如千顷碧江上的怡然落叶,“去府中坐坐?爹也许久未曾见你了。”

妘妍曦颔首又是柔柔一笑,只是那双昔日所有心事都能挂在脸上,溢于眼底的喜怒哀乐早已经悄然无息间尽归了沉稳,如今竟也变得耐人寻味了几分,窥探不出喜怒来。

是要见见……

她仰头,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与已故许氏有几分母女神似,此刻映在缕缕斜阳里,和俊秀文雅的少年郎竟也生出来了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