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白笑起来。
这句话黎教授对以前的安白白也说过。从那之后，安白白每次吃饭，只要在食堂遇见黎教授，就会过来和他拼桌。
“我在这里一共要待上5天，这几天我和您一起吃饭呀。”
黎教授看了安白白一眼：“你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学生？”
安白白点头。
黎教授回忆了一下，他的记忆里很好，很肯定自己在训练营里没见过她。
“你是走特殊通道进来的那个学生？叫......安白白？”
安白白点头，然后她就看着黎教授的目光变得有些难过，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我从前有个学生，也叫安白白...她和你一样，很有天赋，可惜......”
安白白不愿看到他沉湎在难过中，把自己托盘里没有动过的红烧肉递给了他。
黎教授思绪被打断，看着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暗暗咽了咽口水：“这...”
安白白狡黠地冲他眨眨眼睛：“请你吃。”
黎教授有个小秘密，他非常喜欢2号窗口的红烧肉。但是每次又拉不下脸挤在学生群里抢肉吃，于是只能装作不爱吃这玩意儿。
这个小秘密也是安白白上辈子和黎教授同桌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现的。
安白白：“我刚刚不小心多拿了一份，这一份吃不完了，黎教授您帮我吃了吧，免得浪费。”
听她这么说了，黎教授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满脸笑容地吃了起来。
旁边一群偷偷围观的训练营同学们：卧槽！这么光明正大的贿赂！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吃完了饭，训练营晚上还有安排。
安白白和黎教授聊了很久，高高兴兴和他约好明天继续一起吃饭，道别之后就走了。
黎教授也觉得和这个安白白很投缘，对方总会给他熟悉的感觉，总是让他想起安白白。
一想起安白白，黎教授就觉得可惜，然后想起孙子，更是重重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夏令营的安排是答疑。
训练营的小天才们早就把之前奥数比赛的试卷准备好了。今年的奥数难度挺大，即便是这些天才，也不能做到各个都是满分的。
安白白因为来得地较晚，位置比较靠后，同桌正好也是个女生、
带着一副眼镜，扎着马尾，看上去非常文静。
见安白白桌上没有试卷，马尾女生把自己的试卷往她那边推了推：“我们一起看吧。”
安白白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马尾女生似乎有些内向，脸红了红，小声道：“我的成绩不太好，你别介意。”
安白白看过她的试卷，整张奥赛试卷，只错了一道选择题，和一道二次函数大题。这份试卷已经碾压绝大部分人了，绝对不能说成绩不好。
马尾女生的“成绩不好”，标准应该是放在这个特殊的班上的。
“你这个成绩已经很棒了，你能进训练营，足以说明你很优秀。”
安白白话才说完，她后排一个男生不屑冷哼一声：“能进训练营的，也不一定就是凭真本事。”
马尾女生以为后排男生在影射她，顿时脸涨得通红。
安白白却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目光看着的果然是自己，心里明了，刚刚那话是在说她呢！
安白白没有太在意，拍拍马尾女生：“老师讲的这题正好你也做错了，好好听！”
马尾女生：“嗯！”
这一题讲完，马尾女生开始和安白白闲聊。
“你是哪个省的啊？”
“A省。”
“哇，A省竞争力很强，你能进来，肯定很厉害！”
安白白没有参加奥数比赛，不知道A省学生竞争压力大不大，不过别人夸她厉害，她还是坦然收下了。
“谢谢。”
后桌男生又是“嗤”了一声，就紧跟在安白白的话后面，明明白白表达着对她的不屑。
马尾女生这一下也察觉不对劲了，平白无故的，后排男生为什么要针对安白白？
她自认已经和安白白成为了朋友，当即就要为朋友出头。
马尾女生回头，冲后桌男生道：“你做什么？”
那男生态度十分不善：“看这种人不爽！怎么啦？”
“你给她道歉！”
“凭什么？我是不会给舞弊的人道歉的。”
马尾女生显然愣了一下：“什么舞弊？”
后排男生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当她为什么能半途进夏令营？每年夏令营参加人数都是200整。她是第201个，你说是什么原因？”
马尾女生看向安白白，见她面色平静，没有辩驳也没有否认，有点相信后排男生的话了。
“被说舞弊，我甚至怀疑她压根没有参加今年的奥数比赛。否则怎么连试卷都没有？”
马尾女生看向安白白，安白白很容易就承认了，点点头：“我确实没参加奥数比赛。”
马尾女生一脸怀疑人生，后排男生听到安白亲自承认，志得意满。
当天就把这个消息传到整个训练营的学生耳中。
这些学生都傲气得很，哪里容忍得了这种舞弊行为。当即就和安白白划清了界限。
安白白每天中午晚上和黎教授一起吃饭的场景，在这些学生们眼中，就成了安白白走后门的证据，都觉得她是在刻意讨好黎教授。
于是，安白白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
原先还会主动凑上来的马尾女生，简短地劝过她一次，让她好好学习，不要搞旁门左道的小动作。之后再也没有和安白白说话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安白白倒是不会困扰。
不过训练营的学生不像市二中的学生，他们没有听说安白白当校霸的威名，于是找起麻烦来，毫不手软。
安白白这天晚上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几个人安白白都很眼熟，三个人，全都训练营的同学。领头的那个，正是坐在安白白后桌的那个男生——梁靖。
“安白白，滚出训练营！”
“你的存在，侮辱了数学的纯粹，你主动退出吧！”
“你如果不主动退出的话，我会让你后悔的！”安白白不喜欢被威胁，也不喜欢被人挡路找麻烦。
当即有些不耐烦，道：“我就不退，你要让我怎么后悔？”
怎么让她后悔？这个问题，梁靖没有想过。
在他设想当中，安白白被恐吓之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立马灰溜溜地走人。
就算不离开，她或许会叫人，或许会嘴硬...但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这个问题。
怎样让她后悔？
情急之下，梁靖只想到一个办法——武力威胁。
他们三个大男人，对付一个小姑娘，用拳头实在太简单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对安白白这么说了。
然后安白白就了然点头，道：“好，那来吧。”
梁靖还没反应过来：“来什么？”突然就感觉一阵失重，然后屁股重重落地，生疼。
又陆续听见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梁靖转头，就看到其他两个男生都没好到哪去，都瞬间就被安白白撂倒在地，现在捂着屁股，站也站不起来。
把人撂倒之后，安白白还十分有礼貌踢踢其中一个男生：“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路了。”
那个男同学捂着摔疼了的屁股，费劲儿地往旁边挪了挪，把路给安白白让出来。
安白白有礼貌道谢：“谢谢你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三个找茬的人，瘫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怀疑人生。
三人中的两个，被安白白这么一撂倒，顿时不想再插手这件事情。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相信安白白走后门就走后门吧，就算进来了训练营，如果她实力不够，照样会被刷，反正影响不到他们。
唯独梁靖仍旧心有不甘。
安白白现在每天陪着黎教授吃饭聊天，心情非常好，对于班上同学们有意无意的疏远，丝毫不在意，也没有反驳。
毕竟她的确算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给训练营学生上课的老师有好几位，上课最多的就是安白白上辈子的师兄，严宇。
严宇对安白白的印象很好，也很照顾她。上课的时候，经常讲着，就会把安白白点起来，让她继续讲。
安白白也不想驳了师兄的面子，每次都顺着他的意思，帮他继续讲完。
她讲课的功底，其实一点也不比严宇差。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运用的语言也是最能让人接受的口语化语言，不但能把题目讲得清楚，也能让学生们更容易理解接受。
就这么今天下来，众人虽然对于安白白进训练营的方式有些微词，但不可否认，安白白是有实力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更加让梁靖生气。
他的成绩在学校里，属于傲视群雄的级别。任何时候都甩出第二名一大截。
然而到了这个训练营，在这群人之中，他的成绩最多只能排到中下游。
凭什么？安白白一个走后门进来的，竟然比他辛辛苦苦努力学习的人，成绩排名还要靠前？凭什么？！
很快，夏令营的两场重要考试就要来了。
说是考试，其实称作比赛，更加贴切。
在这里的201个人，将会通过这两场比赛，重新排名。
成绩前六十的，可以进入国家集训队，享有中央第一学院的保送资格，并且有机会参加国际奥林匹克。
谁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晚上，回到宿舍，梁靖准备彻夜复习，为明天后天的两场考试做准备。
复习到一半，他想到什么，开始坐立难安。纠结许久之后，还是拨通了电话：“喂？李叔叔，帮我一个忙，明天的考试......”
很快第二天就到了，考试开始。
安白白的考场里，所有同学都很认真，一脸大事临头的表情，显然都十分重视这场考试。
而安白白漫不经心的态度，和所有人都对比起来，看起来就格外突兀。
这个考场监考的老师是严宇，他考试之前就特别注意到了安白白，注意到她似乎没把这场考试太当回事，考试开始之后，他多次巡视到安白白的桌前，一看她答题不用心，就敲敲她的桌子提示。
饶是这样提示了好几回，等到交卷铃响，看着安白的试卷，严宇还是叹了口气。
严宇把学生的试卷答题卡收好之后，一出教室，碰到了隔壁班的监考老师。
这位监考老师姓李，新来不久，所以对待一切都格外热情。
他看到严宇抱着试卷，忙叫住了他：“严老师，刚刚黎教授好像有事找你，你快去吧！卷子我帮你带过去。”
严宇也没有多想，把卷子交给他：“那就谢谢李老师了。”
然后就离开了。
李老师抱着两摞试卷，没有往办公室去，而是找了间没有人的教室，打开封存袋，拿出里面的答题卡和试卷，找到相应人的试卷，动手修改......
第二天的第二场考试，和前一天一样。
几个考场考完之后，新来的李老师再次非常热情地帮着其他老师拿试卷。
两天考试考完之后，会有专门的老师开始阅卷。而等阅卷和成绩的这天学生们也不会闲着，老师会带着他们参观学校和参加一场学术报告。
今天的学术报告，主讲人正巧是黎教授的学生。黎教授就在现场。
学术报告结束之后，黎教授也看见了这群人。于是提议：“要不要跟我到数学研究所参观一下？”
在场所有学生都很兴奋。
中央第一大学，黎教授所在的数学研究所，是国内所有学数学的人，最向往的伊甸园。
安白白也很兴奋，她上辈子的大学、研究生的时期，好几年时光，安白白都是在这个数学研究所度过的。
研究所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仪器设备依旧是那些仪器设备，就连角落里那株快要枯死的仙人掌，依旧半死不活地竖在那里，丝毫没有变化。
唯独研究所里的人变了。研究所里的一部分人依旧在，但还有一分部人，已经被替换成了新面孔。
安白白一一辨认这些人的面孔，正在百感交集之际，突然看见一个熟人。
黎墨？安白白看到黎墨的时候，黎墨也看到了她。
黎墨看起来十分惊讶。不过惊讶之余，他也没忘给安白白微微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然而，他刚点了头，脑袋上就被敲了一下。
黎墨生气地回望，看见一个更加生气的黎拙之，黎墨的气就瘪了下去。
安白白看着，觉得有点好笑。
然后她就听到黎墨喊黎教授：“爷爷。”
安白白惊讶得脱口而出：“黎教授竟然是你爷爷？”
黎教授也惊讶，看看安白白，再看看黎墨：“你们认识？”
黎墨点点头，算是同时回答了两方的问题。
黎拙之很聪明，看看安白白，想到她的名字，再联想到孙子回国之后一系列的迷之操作，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半是语重心长，半是警告地对黎墨道：“阿墨，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件事。但是她已经...就算是同名，就算很相像，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不要把人弄混，否则两个人你都会辜负。”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黎墨可能会心虚。但是自从带安白白看了一场电竞比赛之后，他已经很确定，这两个人结对不可能是同一人。
因此他很笃定点头：“我明白，爷爷。”
黎拙之满意，刚准备给孙子一个笑容，就听黎墨又道：“我过来是为了借量子计算机。”
黎教授气又是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黎墨脑袋上来了个爆栗。
“又是为了那边量子物理！不借！”
他越想越气，不禁数落起黎拙之，“你数学学得好好的，做什么突然要去研究什么物理？研究物理也就算了，偏偏还是那什么量子物理！量子物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就算花费一辈子，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黎墨顺着他，点头：“嗯，所以我不亲自研究了。我改给量子物理研究室投资，准备给他们捐一个量子计算机。”
黎教授并没有解气：“哼！好好的科学家不当，偏偏要去学泥巴当商人。白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好天赋！”
黎墨也不反驳，十分恭顺地任老爷子撒气。
最后，黎教授也不准备放黎墨走了，大手一挥，让原本训练营的带队老师回去歇着，给黎墨布置任务：“这几天，这群孩子就跟着你了。好好带他们四处参观一下。”
黎墨无奈领命。
黎墨在国内的名声不显，他的一张俊脸，在训练营众多男学生眼中，可能还不如公式好看。因此，男学生们对他并没有多大热情。
黎墨也乐得轻松，把他们领到研究所的模拟室内，就放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训练营里包括安白在内，一共有8个女生。这些女生一看到黎墨，就迈不开腿了，一个个围在黎墨身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
黎墨的性格其实很不好，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会十分没有耐心。对不愿意应付的人，也会直接不搭理。
这群女生说十句也得不到一句回答，没一会儿就知趣地离开，参观模拟室去了。
黎墨在场馆内环视了一周，发现安白正坐在休息椅上偷懒，就朝她走了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白白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谢谢你啊。”
黎墨不明所以：“为什么谢？”
“夏律师。那天之后我思来想去很久，夏律师那么厉害，肯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不是杂志社请的，也不是我请的，知道我的身份是blanc，身份还不一般的，我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你了。”
黎墨也没有否认：“不用谢，举手之劳。”
安白白认真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帮了大忙。我欠你一回，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尽管说！”
“好。”
安白白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原本偏圆的眼睛，一下子弯弯成了两个月牙：“我还以为你会客气一下，说不用我还。”
黎墨似乎也笑了一下：“不能和你客气，你会当真。”
安白白：“......”
不，她不是把客气当真，她只是单纯地想赖掉。欠人情什么的，还起来真的很麻烦。
黎墨虽然不是个好向导，但却是个尽职尽责的向导。
花了两天时间，带着训练营的同学们把整个学校逛了一遍，让不少同学萌生了之后要来中央第一大学的念头。
逛完了校园，之前的竞赛成绩也出来了。
成绩就贴在公告栏上，由高到低，依次排序，十分直观。
201个名字，在第六十名后面划了一条线。
线的上面，是六十个进入了国家集训队的名字，这60人将会拿到中央第一大学的保送资格，并且有可能代表国家，参加国际奥赛。
黎墨在成绩榜单上找安白白的名字，从上往下看，一直到65名，终于出现安白白的名字。
这个名次让黎墨很意外。她的真正实力，应该不止这么一点儿。
安白白也很意外，脱口而出：“怎么这么高？”
黎墨注意到了她的话，皱了皱眉。
而和他们只隔了两三人之外，梁靖也在排名榜单上找自己的名字。
他从第一个往下看，越看心越凉，看到60名，没有他；看到第64名安白白，还是没有看到他，他越是往下看，心越凉，过了100名，再过了150名快要到200名的时候，终于他发现了自己的名字，排名第198。
参加人数一共201人，正数198名，倒数第四名。
梁靖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倒数第四？他出生以来，从没得过这么低的名次！
和他关系好的，都一脸诧异看着他，并搜肠刮肚地安慰他。
梁靖脸上感激，心里却在滴血。
198名！安白白到底是这么考出的这么丢人的成绩？她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换答题卡了！自己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进前60。
现在，他只能欲哭无泪，强颜欢笑。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来吃。
换答题卡的事情，绝对不能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