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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娜的血液开始变得冰冷而银白,像一条条缓缓流动的地下暗河。她的手臂轻轻动了一下,嘴里似在念着往生的法文。

那蜉蝣生命体许是被她过快的苏醒吓了一跳。他的触须战栗了一下,开始转身往回飘。

他似乎很失落,两根触须耷拉在身后,缓缓飘回了船舱,又将舱门轻轻关上。

然后,正如它无数次所想并将之传递给海伦娜的那样,飞船缓缓升空,然后毫不犹豫地径直坠入了这颗异星的蓝色深海中。

随着远处海面“轰隆”的一声炸响,海伦娜从被深海困缚的噩梦中惊醒了。

她轻而易举地支起了身,四肢寒冷而有力,头脑澄澈而清明。

记忆的片段像是卷好并码放整齐的胶片。她拿出一卷,看到了神圣冰雪号在极光之下的末日,又拿出一卷,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蓝色圣殿和从圣殿中飘出的银色蜉蝣生命体。

那是拯救她的“神”。她的内心一阵激动,遵循着这个线索,终于在尘封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段残存的关于“神”的影像。

一颗绿草如茵的星球在战火之中熊熊燃烧,变得满目疮痍。许多飞行器从地面升空想要逃跑,却又在侵略军太空要塞发出的如雨般的深空飞弹中陨落。

她珍视地捧着这段记忆,面对着这个已经烧成灰烬的乐园,不禁潸然泪下。

就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下半生的意义。她要像英灵殿的战士一样,永世守护着这段记忆,直到生命的尽头。

天边又出现了绚烂的极光。海伦娜如一尊守望的石像,坚定地站在沙滩上,极目远眺搜寻着过往的船只。

海伦娜没有想到,她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在这漫长的与死亡毗邻的日子里,她总是通宵达旦望着月亮,直到睡意永远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见过月光下从岸边成群游过的鲱鱼,它们如蓝色绸缎上的银梭。当她欣喜若狂地踩着浪,不顾一切地抓住一条,刚放到嘴边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她闻不到鲱鱼的腥臭,手中握着的仿佛是一颗起搏的木头心脏。

海伦娜像丢掉一颗快要引爆的炸弹一般,惊慌失措地将那条鲱鱼甩到了岸边的巨石上。那鱼挣扎了一下,流出了鲜血。

这幽微的血腥气于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的她而言,仿佛是饭菜中提味的盐。她重新抓住了那条鲱鱼,连肉带血地啃了起来。

在味同嚼蜡地啃完了鲱鱼之后,她索性侧着脸趴在礁石上,望着平静的大海。海面上依然一片荒凉。这里远离航道,很难有船只过往。

当她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周之后,她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神”给了她不同于凡人的身体,也许不需要那么多的淡水,血水也可以代替。她将驾驶着这具躯壳,将“神”的记忆带入坟墓。

是一艘破破烂烂的柯克式帆船救了她。

当一个黑发小伙孤零零地从那快要散架般的甲板上跳下时,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你是谁,你不是汉萨同盟的人。”

“挪威人?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那小伙一愣,用母语回了她。

“几个月了,你别过来,我听出了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海伦娜抄起旁边礁石上一条被晒干的鲱鱼,指着小伙说道。

“别紧张,你别紧张。”小伙半蹲下,伸出手示意她冷静,“我确实是挪威人,但现在住在斯德哥尔摩附近。船是造船厂废弃后被我重新修好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里远离航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手中的鲱鱼干被海伦娜捏掉了头。

“当心你的鱼……”小伙友善地提醒道,“我是出来捕鱼的……意外跟随着一条鲸鱼找到了这里。”

“捕鱼?”海伦娜指着小伙身后破破烂烂的小船,问道,“这么远,就为了捕鱼?”

小伙尴尬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近海的水产资源都被商会控制着,我们这些小私船,也就想混口饭吃罢了。你似乎有危险,跟我一起回港吧。”

海伦娜经他提醒,方才想起自己的窘境。此刻,若是不信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我不能回挪威,却也不知有哪里可去。”她低声说道。

“总之不能呆在这儿,”小伙一把抓住她握着鲱鱼的手,将她领到了船上。

一个月后,他们在远离斯德哥尔摩的一个小渔村登陆了。

“大城市的补给总会贵些。”小伙解释道,“而且这里,是我的老家。”

小伙故意加重了“老家”二字,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肤白胜雪的姑娘。

“就这里吧,这挺好。”海伦娜敏锐的听出了小伙的意思,面对这份奢侈的爱,她有些犹豫。

她已经把自己的躯壳献给了拯救她的“神”,注定无法接受这份来自凡人的爱。可她内心另一个想法告诉她,若是将这躯壳繁衍,便可将“神”的记忆传承下去。

很早以前,海伦娜本是个养尊处优、心思单纯的女孩。她不愿浮沉于皇室的勾心斗角中,但工于心计的本领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在略施小计后,她顺利成为了这年轻渔夫的妻子。

面对着归复平静的寻常生活,她一度产生了错觉。在那无名小岛上的遭遇,也许只是一场梦。尽管她的嗅觉与味觉依然尽失,彻夜难眠,记忆中的幻象也并未消失,但她的丈夫安慰他,这也许是海难的后遗症。

结婚两年后,海伦娜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悸弱的胎动告诉她,她传承的是丈夫的血脉。但当她的第三个孩子胎死腹中之后,她才幡然醒悟,也许平凡才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愤怒的村民们得知了又一个孩子身亡的消息后,将她的小屋团团围住,骂她是巫师,想要将她赶出村去。仍是她的丈夫,站在了她的身前,保护着心力交瘁的她。

通过这件事,她的信念在经过了无数次动摇之后,在“神”的旁边,留下了丈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