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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停在一个卷帘敞开的一层仓库门口,将身上的空盒子如数倾倒进货仓内。一个戴着手套的黝黑工人探头而出,徒手整理起散落满地的空盒。

贾秀秀跟着秦光朝那个有些陌生的地址走去。正是上工时分,一路上没什么本地的行人。这让许多和贾秀秀一般许久没有回家的打工人对已经翻新过几轮的街道有些踟蹰。

这工厂区的建筑很有特点,砖砌的围墙简单分隔不同的生产单位,甚至出于产业链的考虑没有任何分隔。厂房与住宅同窝在一个院子内,从外观上几乎看不出太明显的区别。

“造纸厂,造纸厂……”秦光一路走来,观察着每个大院门口的蒙尘招牌,终于在一条有些发臭的溪边停下了脚步。

贾秀秀抱着娃,站在破败的大院门前,有些无法相认眼前的景象。

“是这里吗?”她愣愣地望向院落之内,终于在看到小道尽头的一栋二层砖瓦小楼后,眼中发出了光,“是这里了,那里便是我家,我还记得,离开家之前,还在阳台上看了一眼,那屋后的小河,还躺着五颜六色的污水。”

秦光转头望向那河,水流已经几近干涸,河床上倒是沾染了些染料的痕迹。

他们跟着贾秀秀上了楼,发现这楼已经无人居住。狭窄而落尘的楼道两边,各家的门锁已经被流浪汉砸坏了。

浅蓝色的木门苟延残喘地斜开着,有的甚至之剩一个被暴力拆卸后的洞眼。

非但是这栋居民楼,秦光还观察到,造纸厂甚至沿途的许多厂区都是一副少人居住的状况。

偶尔有孤独回乡的旅人,大约是乘坐了早几班的地铁,已经将自己的老破房舍打扫完毕,开着窗通着气。

幸运的是,贾秀秀家因为处在顶楼的最边角,尚且没有流浪汉占为己有。只是家里原先的家具已经被洗劫一空。

小饭厅的尘埃里有一块脱了一半漆的绿色铁片,方琳拾起来才发现,那是电风扇的其中一片扇叶。

“还好,还好,家里还能住。”贾秀秀有些欣慰,但抱着孩子,却又显得手足无措。

“方琳,你那有钱吗?能到院门口的小店给贾姐买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吗?我帮她收拾一屋子。”

秦光说完,将自己的背包扔到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哎,使不得,小伙子,使不得,我在市中心就是干这个的,我来,我来就好。”贾秀秀连忙发声阻止。

“没什么,你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最起码要把地扫了吧。”秦光埋着头,一副谁劝都不听的样子。

“可秦光,你说你家就在附近,我们先把行李放好,再过来收拾吧。这样我们也好顺道把生活用品带来。这家里缺的东西挺多的,我一个人,可能跑个几趟都买不完。”

“是啊,小伙子,你们回去吧。我这有钱,也不用你们买,能帮我把行李送上来,已经很谢谢你们了。”

秦光停止了动作,站在夕阳洒下的尘埃里。他艰难地望向方琳,神情像是命令,又像是哀求。

最终,在秦光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帮贾秀秀整理了这间小破屋。门上的锁坏了,他暂时用干涸的小河边一个废弃的推车机器人堵住,并答应贾秀秀,第二天在厂区里找到锁匠来修理。

时间转眼已到了深夜,看着这个依然破败、只是勉强能让这对母子安寝的陋室,在方琳的几经催促下,两人才勉强与女人告别。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秦光双亲的房子不过需要沿着外面的河往回走三堵隔墙,再穿过一个广场便可到达。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时候广场上依旧笙歌不断,劳碌了一天的人只有这片刻能够获得稍微安稳的时光。

在广场中间散步跳舞,或是坐在广场边的小夜宵店里猜码喝酒,仿佛这荒唐的世道与他们从无关系。

作为这片区域为数不多能够考上卢万宁重要学府的大学生,在他踏上异乡求学旅途之前,每每经过此地,总是下意识地避开这喧闹的人群。

而如今,面对冷寂空旷的小广场,他突然有些落寞。

也许是那件事后,那些蒸发的人让这里愈发荒凉,最后无人问津。

“秦光,你家在哪儿呢?”方琳伸长了脖子,望向合围着广场的三面筒子楼。

“那边,三楼角落。”秦光含含糊糊地随手一指,方琳望去,那一片黑灯瞎火,一栋房子二十多家,大约只有三四家亮着灯。

她没有多话,跟着秦光在黑暗的楼梯口走上了去。

与贾秀秀的老屋不同,这边的房子似连流浪汉都甚少光顾。虽说空气中没了那些生活不检的人带来的不加盥洗的气味,却充满常年无人打扫、墓室般的灰尘味道。

秦光停在门前,摸了摸门锁的位置,手有些颤抖地将钥匙插入锁孔。

木门“吱呀”地响了一下,总算是平稳开了。

家里还通着电,他将灯打开,客厅的小茶几和配套的木椅出现在了孤零零的角落。上面没有人,只落了一层轻灰。

木椅旁父母曾经的房门敞开着,任由客厅的暗光和两个月亮的余晖将室内的一部分照亮。

秦光冲动地将这房子的所有灯都打开,卧室、厕所、厨房,直到充盈着整个空间的光芒将方琳的轮廓照得完全清晰。

“他们走了,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低声说道。

方琳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尴尬地附和道:“四五年前的事了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只记得学院里来人转告,说他们在工作中失了事,回不来了。”

“那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回家?”

“接到通知后,只回来过一次。只记得父母卧室通往阳台的木门如现在这般开着。隔了层纱窗,只是并不像如今,外面的地上多了许多已经腐烂的蓝色梧桐叶。”

方琳望向阳台之外的一株黑色巨影。这树有些年纪,新鲜飘落的深蓝色叶片覆盖在了阳台的水泥基地面上,混合着下方已经腐朽的部分将香气送来,竟有些好闻。

“你没想过去找他们吗?”

“没用的。”秦光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床上,像是重现着过往经历中的自暴自弃,“离开这里后,我曾数次给他们打过电话,一开始还是关机的忙音,到了后来,号码的主人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或许社会也由此承认了他们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