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课我们介绍的是龙类的史前文明，他们是早于人类出现的高等智慧种族，就算至今，我们对于龙族的研究还是基于部分冰海残卷与神话故事。”
讲台上的老人顿了顿，“可以说，我们整个混血种社会虽然称得上繁荣，甚至走上了名为科技的坦途，但也只是揭开了龙族秘密的微微一角。”
阶梯教室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纸笔沙沙的声音，这对于每一个老师来讲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在曼施坦因那样的人眼中，学生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如此听话，想让一帮自诩天才无法无天的年轻人束缚在规矩之内本身就不现实。
除非这种不现实的事实对上了一个一生堪比科幻的人。
精神矍铄的老人漫步在桌椅间分出的过道上，看着身侧的学生们认真做笔记。笔挺的黑色西装承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在胸前甚至骚气的插上一支玫瑰，从花瓣的缝隙中可以看见露水水珠。
这是一个很有气质的老人，精气神方面丝毫不输学院的年轻小伙子，但是脸上的皱纹却如同斑驳的岁月史书一般，那些沟壑里尽是往事。
他的气质并不是威严，严苛在他的身上似乎并不存在，老人用来征服所有学生的东西，只是名字而已。
希尔伯特·让·昂热，一个普通而传奇的名字。
他是密党的领袖也是卡塞尔的神话，从百年前的“夏之哀悼”事件结束之后他用双手从尸堆里挖出了自己的朋友们，把他们烧成灰烬。
他埋葬了那些灰烬，也埋葬了自己的往事。
百年前，那个优雅活跃自负才华的昂热消失了，只剩下孤高而铁腕的权力者。老花花公子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他心里只有一个孤独的复仇者，始终提着尖利的铁刃。
他是从地狱回来的人，所以他再也不惧死亡。
这样的人是无敌的，在人类的领域没有人愿意与他为敌。每个人都说“不要与昂热为敌”，那种男人心里藏着煤矿，怒火被点燃就再不熄灭，直到烧死敌人，或者烧死自己。
他不断地巩固自己的权利，培养亲信，把控整个卡塞尔学院，以便在屠龙的时候能调动最精锐的团队。
也因此，这座学院的学生对于密党的最高掌权者——校董反倒不怎么感冒，却对昂热满是尊崇。
往日里心高气傲自诩天才的学生都很乖，他们对于校长的态度是尊重而非恐惧。就算昂热手上的东西不再是复仇的屠刀而是教科书与钢笔，依旧不会有学生在这里搞事。
《龙族谱系学》，一般是新生的第一节课，不过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周，白慕予只赶上了第二节。
根据身边楚子航的提醒，上一节课主要讲的是双王共治天下的时代。黑王第一次创造了白王，而白王作为祭司辅佐它，在这个双王共治的时代连暴戾的龙众也不敢轻易地挑起战争。
威严从位于大地北方的黑色和白色王座上辐射出去，龙族贵族匍匐在权力的高压下，顺从得宛若绵羊。
“苍茫的大海中龙蛇夭矫，大地上矗立着巍峨的城市，纵横的道路跨越大海，黑色和白色的龙并肩悬浮在天空里，各伸一只手，握住同一柄黄金权杖。”
昂热念出了一段古老的谶言，“这似乎是密党如今能找到的关于双王共治的唯一一句记载，很遗憾上节课讲的内容其实都是一种猜测，龙族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太神秘了。”
“那么我们推测的结果真的准确吗？”教室里有人举手提问。
昂热的课堂就是这样，只要有疑问可以随时提出。作为一个教育家与演说家，他确实很优秀，龙族从他嘴里讲出仿佛让人置身于历史长河之上坐看世间的起起伏伏。
“这个问题很难，我不能保证双王共治的时代真的如同教科书上一般。但是根据四大君主时代的记载，以及部分龙文迷藏中言说双王时代更加辉煌，我们也足以窥见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一角。”
“双王共治的时代有多远？”角落里又有一个学生举手提问。
“从我们即将讲到的白王叛乱后被覆灭算起，过了六个纪元黑王才走出自己的宫殿，之后八大君主威压世界十六个纪元，然后人类才点起文明之种。到如今即将是第三个纪元之末，按照玛雅人的记载，每一个纪元年份不一，我们所在的纪元足足有5125年。”
二十五个纪元，算起来接近十三万年，甚至连前面的纪元分别有多少年都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从野兽进化成智慧种族的时间对于龙族而言只是皇帝的位置上换了一茬人。
“甚至有人言说在此之前龙族就已经存在了，因为曾经称霸地球的另一物种……”
“恐龙？”台下有人抢答。
“没错，正是恐龙。”昂热向抢节奏的同学投去了一个略带笑意的眼神，“从骨骼结构来看，恐龙与龙类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理性猜测恐龙应当是龙族亚种，那个时代甚至可能没有白王，龙皇尼德霍格自己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了亿万年……”
“所以龙族的基调才是‘孤独’，我们与人类的区别才是‘血之哀’而不是‘血之悦’？”白慕予低声说着，但是安静的教室足以将他的声音传开。
一个人在没有智慧生命的世界里游走亿万年，那种孤独感是否会将人逼疯？
和龙皇尼德霍格比起来，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这种只有几万年的“年轻”龙类似乎确实差了一筹。
几千年的孤独让夏弥恐惧，如果这个时间被拉长一万倍呢？会不会想着自杀？或许只有死亡，在无意识的茧化过程中彼此相拥，才能度过千万年的冰冷与寂寞吧。
“很高兴你有这么深度的思考，白慕予同学，思考的深度简直不像是新生。”
昂热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但却并非是苛问罪犯的那种严厉，而更是温养宝玉时品鉴的那种爱惜。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介绍。
“昂热校长，我只是习惯了思考。”白慕予看着昂热，对这个堪称传奇的老人充满好奇。
“我喜欢多动脑的学生，课后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喝杯茶？”
学生中开始出现了骚动，与昂热校长一起喝下午茶是学院内每位学员都趋之若鹜的殊荣。
因为事实上“校长的下午茶邀请”只是一个名头，这事真实的意义是被邀请的学生能够获得和校长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只为学院内最出色最优秀的学生而留。
“荣幸之至。”白慕予点头，答应了这场一般学生眼中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