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与设备的大小影响了窃听效果，耳边传来的声音总有着沙沙的背景噪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听效果不好的电台广播。
饶是如此，源稚生和源稚女也听的相当认真，绘梨衣本能地对于王将的声音有些恐惧，让樱井小暮陪着去向远处，上杉越相较于两个儿子，自然是去守着他的亲闺女。
这倒也不是他偏心，而是一方面他不愿意让绘梨衣进入人屠剑鞘的领域，而现在她刚刚从龙化状态退出，身体的状态相当糟糕。
崩溃倒是不至于崩溃，但降温的龙血有可能再次沸腾，那时的她……只有上杉越才有可能镇压的住。
不过现在看来源稚生没有危险，单纯的小姑娘情绪相当平稳，应当是不会有暴走的风险。
芬格尔AI提到了白慕予的箱子中有着可以镇压血统的针剂，不过上杉越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注射。
在没有见到正主之前，他对白慕予始终欠缺一份信任，哪怕这些人是昂热的学生。
这次的资料是昂热提供的，自己在人生的末程竟然又欠了那家伙一个人情……
沙沙的电流声中，野心家的双人戏未曾断绝演出，虽然音质一般，但这毕竟是执行部出品，通讯信号一直连通着从未断绝。
这是最好的了解王将的机会，因为他面对的是自己最熟悉也最恐惧的人物，虽然面对的是一颗棋子，且棋子毫无反抗之力。
王将的心机沉重也算有远谋，但是他的性格也带着缺点，这些缺点哪怕把自己用药物硬生生催化成超级混血种也无法隐藏。
他曾经失败过，这是内心认为的污点，这种污点必须要在某个机会证明。
而证明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曾经最恐惧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功绩”，有点像是在宿敌的坟头诉说自己的工业，说到兴起之时解开腰带给坟头草施施肥。
王将作为猛鬼众的掌舵人与蛇岐八家大家长的深度合作者确实不简单，但是地位与实力并不能掩盖他那一颗“脆弱”的心。
白慕予的攻心之策，就是要让王将主动地把一桩桩一件件往事都说出来。
任凭王将心机通天，也会在“邦达列夫”这个名字前破防。
而手术台上躺着的白慕予，自然会成为最合适的听众，邦达列夫的棋子，更是即将被自己屠戮的存在，还有比这种事情更加美妙的存在么？
王将在地下室走动，时而发表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整个人就像是话剧台上的主角，所有的聚光灯都落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完成今天的演出。
或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应，王将停下了这场演出，随后转头看向白慕予。
“你真的是他的人？他没向你灌输过什么理念？”
在王将看来，邦达列夫是一个野心比自己更重，手段或许比自己更高明的阴谋家。当年天鹅港一别，自己是遭到了他的偷袭，而他可是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那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提出？对面这个家伙怎么不符合自己？
“哦，博士，我们聊了这么久，你从来不在意我是哪一个实验品，在当年究竟是被观察的小孩还是手术台上的孩童又或者培养皿里边的胚胎。”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我当年看走了眼就够了。”
“那博士一定很好奇，自从当年一别，他到底是怎么评价你的吧？”白慕予笑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
“我当然很好奇……”
王将似乎是无视了白慕予嘲讽的笑容，在听到“旧友”的消息的时候，他显得并不那么开心，因为那个人让他感受到恐惧。
但越是恐惧，他就越想听见那个人对自己的认可。
“他说，你是他平生仅见的老狐狸，狡诈这方面达到了极致，尤其是对于人心的掌控……”
“当然，我们就是在这条路上应当结伴而行的同伴，他是凶狠的狼而我是狡诈的狐狸，多么完美的组合，只可惜他背叛了我。”
“那个人还说他佩服你的狠辣，黑天鹅港口的十几位顶尖科学家，四个研究助理团队，二十多个孩子，最小的不过五六岁，以及成百上千个培养样本，他们有的是像我一样的婴孩，有的是还未睁开眼看世界的胚胎。”
“哈哈哈哈，听听，这是对我的夸赞么？”
王将笑了，笑得相当开心，他早就抛弃了人类的礼义廉耻，转而向另一个种族开始转化。
他与真正的古龙接触过，明白那庞大的龙躯之下孕育着多么庞大的力量，可他没有与古龙交流过，所谓龙族的思维，只是从人类的史诗中寻找到的臆测的东西。
这些只会让他变成一个畸形的怪物，但是他并不在意，反正他要的只是世界的王座，要的只是力量，仅此而已。
狡诈、嗜杀，这些在人类中会被唾弃的点在这位一心想要完成“进化”的老变态心中并不是什么问题，相反这是一种荣誉，是一种认可，可以消弭他多年的心理阴影。
“如果你觉得是夸赞那就是吧，不过他还说，你作为一个奸诈的狐狸、阴谋家，手段实在是太低劣了，简直像个幼稚的孩童！”
“什……什么？”
原本猖狂的笑意戛然而止，像是被真正的巨龙死死捏住脖颈，让这个自诩天下第一流的阴谋家喘不上气。
怎么会？自己的手段低劣如同孩童？
前所未有的恨意包裹着王将，自己在别人的心中竟然会是那个样子？
“我的意思是，在那个人的眼里，伱始终是一个小丑，一个上不得台面最终只能玩弄一些阴谋诡计的废物。”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白慕予的脸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此刻的王将不再是优雅的神父，而是一个惊觉自己被神抛弃的迷茫信徒。
深沉的心机掩盖之下，他那脆弱而可怜的内心彻底暴露出来，王将确实梦想宏大，但他又实实在在是一个小丑。
小丑当然需要观众，他是那种哪怕计划成功，也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观众的存在。甚至白慕予怀疑源稚女可能就是他给自己预留的垫脚石和观众。
可此刻的小丑就好像是在话剧舞台上被观众丢了臭鸡蛋，自尊心极强的他一定要在观众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功夫。
如果今天在手术台上的人不是白慕予，或者不和邦达列夫有这么深的关联，王将都不会如此被破开心防。
果然这才是男人的友情，白慕予不禁在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