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打量芳姨娘，五官与宋盼儿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温婉几分。
芳姨娘先进屋看了宋盼儿，见女儿虽然面色苍白，但气息平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几分。
她走出屋子，来到沈凝面前，施了一礼，关切地问道：“沈二姑娘没有伤到吧？”
沈凝摇摇头：“她没有伤到我，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芳姨娘吃了一惊，她膝下无子，老爷又是个除了儿子谁都不认的，她只是一个姨娘，既无恒产又无娘家可依靠，她能指望的，就只有宋盼儿这个女儿了。
看到女儿不发疯了，芳姨娘比谁都高兴，可是眼前这位沈二姑娘，却说女儿的情况不好，芳姨娘说话的声音都打颤儿了。
“怎么......怎么了？”
沈凝四下看了看，芳姨娘立刻明白了，她对宋召儿陪笑说道：“麻烦九姑娘先去给六姑娘她们报个平安吧。”
宋召儿早就想走了，哎哟喂，沈二姑娘能够全须全尾从五姐姐屋里出来，这么大的事，她当然要去告诉姐姐们了。
宋召儿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走了，余下众人也都站到远处。
沈凝这才对芳姨娘说道：“实话告诉姨娘吧，刚刚宋五姑娘是被燕姨娘上了身，我苦口婆心好生相劝，燕姨娘终于走了，可是宋五姑娘的魂魄却是不全了。”
瓷瓶中的燕姨娘......你上来就是一簪子，你的苦口呢，婆心呢？天师就能信口雌黄了吗？欺负鬼啊！
而芳姨娘则是嘴唇翕翕，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魂魄不全......会怎么样呢？”
沈凝用她认为最吓人的声音说道：“会傻，以前那个千伶百俐的宋五姑娘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啊？”芳姨娘后退两步，噗通一下跌坐在石凳上。
沈凝嘴角抽了抽，好疼！
芳姨娘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她那个能在宋家管理后宅的女儿，就要变成傻子了吗？
“不，不！”芳姨娘全身颤抖，猛的抓住沈凝的衣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沈二姑娘，我听人说，沈家老太太的病就是你给治好的，求求你，也救救五姑娘吧，五姑娘才十七啊，她才十七啊！”
沈凝连忙纠正：“我祖母的病不是我治好的，是老神仙托梦给我的。”
“一样，都一样！沈二姑娘，要不你再做个梦，看看能不能再梦到老神仙？”
沈凝......这也行？
“不用做梦，我听人讲过，魂魄若是丢了，还是能找回来的。”沈凝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里带了两分夸张。
可是听在芳姨娘耳中，却像是平地里的一声佛音，芳姨娘的眼睛亮了，她兴奋地有些结巴：“二二二姑娘，你你你说的是真真真的？真真真能能找找回来？我我我这就这就就去去去找！”
她想起在乡下时看到过给小孩子叫魂，就是拿上小孩子的衣裳，大声喊孩子的名字，莫非这样就能把五姑娘的魂魄叫回来？
如果这样就行，她不怕丢人，更不怕被其他姨娘笑话，她去叫，只要五姑娘不会变成傻子，她宁可自己变成傻子。
她变成傻子，五姑娘能够护住她，可如果五姑娘变成傻子，她可没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女儿。
所以，还是让她来当傻子吧。
沈凝在她脸上看到了诚意，这才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耳语一番，芳姨娘的眼睛越来越亮，原来和她想的不一样啊，她的女儿有救了，她的后半生有指望了！
沈家不愧是出过进士的书香门第，一个小姑娘，就能懂得这么多。
芳姨娘看向沈凝的目光里满是敬佩，不过，要抓紧时间，沈二姑娘说了，如果魂魄离开原身的时间长了，会自己飘去城隍庙求路引，然后呢，那还用问，当然就是去地府投胎去了。
虽说那只是一缕残魂，可也是能够投胎的，只不过投不了好胎，要么是托生成傻子，要么就是有其他残疾，总归都是天残地缺之人。
所以这件事不能耽搁。
芳姨娘忙得脚不沾地，她先是从宋盼儿头上拔下几根头发，接着又找来一只香炉，看着沈凝把一道黄符放进去，连同头发一起化了，又把这些全部溶进一碗水里，从燕姨娘屋里开始洒水，不用多洒，一滴滴地洒，把宋盼儿今天去过的所有地方全都洒一遍，每个地方洒上几滴，按照她走过的路线，一直洒到她自己的院子。
至于宋盼儿去过什么地方，就要让芳姨娘自己去问了。
芳姨娘端上那碗符水，带上两个丫鬟便去了燕姨娘的屋子，沈凝则在后面跟着。
两个丫鬟见人就打听，很快便将宋盼儿走过的路线拼接出来。
芳姨娘一处一处地洒水，沈凝则不远不近跟在她的身后，乍看上去，就像是在看热闹。
当芳姨娘走到梅姨娘门口时，立刻便有两个丫鬟拦住了她。
“芳姨娘，我家姨娘不舒服，今天谁也不见。”
芳姨娘正在专心致志地洒水，被这两个丫鬟打断了，顿时不高兴了。泥人还有三分性，更别说她家女儿正在紧要关头。
芳姨娘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我说要见你家姨娘了吗？”
“既然不是，那你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俊俏丫鬟毫不客气，以前宋盼儿管着后宅，她们不敢招惹芳姨娘，可现在宋盼儿疯了，而且还打伤了老爷，以后别想在府里翻身了，且，燕姨娘死了，老爷一定还会纳新姨娘，上次老爷还夸她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说不定下一个姨娘就是她了，到时她生下儿子，这个府里就是她最大，芳姨娘算什么东西！
芳姨娘没想到梅姨娘这里的丫鬟也敢对她大喊大叫，气道：“没规矩的东西，看我......”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丫鬟用心一推，芳姨娘猝不及防，踉跄一下，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芳姨娘没有摔倒，可是碗里的符水却溅出大半！
天呐，符水洒了一半，哪里还够洒后面的，女儿的魂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