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在库房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她才走出来。
魂瓶没有找到，却让她找到了一样有趣的小玩意。
这是瓷枕，童子戏莲的花样，不是冥器，可是上面却带了凶煞之气，沈凝问过顺儿，顺儿说这瓷枕不是老物件，而是前阵子一个收旧物的送过来了。
那个收旧物的张三和胡宝斋合作几年了，但凡是收到像样的东西，都会拿过来给胡德看看。
顺儿告诉沈凝，胡德从张三带来的东西里，挑出一只前朝的小碗，张三不肯单卖，于是胡德连带着把另外几件也买了下来，总共花了十两。
那只小碗，已经被胡德以三十两的价格卖出去了，本钱收回来了，又赚了钱，于是那几件搭头，就被扔进了库房角落。
其中便有这只童子戏莲瓷枕。
见沈凝挑挑捡捡，看上的是这只瓷枕，顺儿根本不用去问胡德，大手一挥，白送了。
沈凝捧着瓷枕欢欢喜喜走出胡宝斋，小海跑去赶马车，大家这才看到，自家马车旁边站了一个人。
那人玉冠乌发，剑眉星目，一袭石灰色镶银边的箭袖，更显颀长挺拔，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际，他便站在那片瑰丽的霞光中，若玉山孤松，遗世独立。
“大，大首领？”春俏吓了一跳，毕竟是在保州府做过几天“邻居”的。
沈凝怔了怔，接着便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哎呀，好久不见，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了。”
霍明睿......咱能换个开场白吗？不过倒是也好，总算是不看月亮了。
“是啊，好巧。”巧什么巧啊，我特意来找你的，而且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霍明睿的目光落在沈凝手里捧着的瓷枕上，问道：“刚买的？你喜欢这个？”
“嗯，这是一件杀人凶器，我很喜欢！”
霍明睿......我是谁？我在哪儿？
“在我家外面跟踪我的，是你的人吧？”沈凝问道。
霍明睿脸颊微红，讪讪说道：“是，不过没有恶意。”
“我知道，就是给你通风报信呗，我懂。”沈凝说道。
霍明睿又无语了，谁能告诉她，这天该怎么聊下去，在线等，挺急的。
“你怎么又来白凤城了？走私的案子办完了？”沈凝问道。
“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情交给别人就行了，我要回京，京城有点事。”霍明睿说道。
沈凝点点头，锦衣卫大首领，京城才是他的大本营，来这边是为了办案子，当然，顺便来看看她。
“那你是来向我道别？”沈凝又问。
“一是道别，另外我还有一事请教。”霍明睿说道。
“好，你问吧。”小姑娘声音清脆，落落大方。
霍明睿的心情为之一松，就像是长途跋涉的人忽然看到一泓清澈的泉水，不用品尝，便已畅快。
“是这样，前不久，宫里有一位嫔妃身体有疾，久治不愈，她便起了死意，先是断了饮食，几日之后人还未死，她便悬梁自尽，好在被人救下之后，不过当时已是奄奄一息，可是她不但活了过来，而且最近更是连身上的旧疾也痊愈了，我便是想要请教你，有没有听说过相同的事。”
沈凝：“你是怀疑这位嫔妃是被鬼上身了吧？”
霍明睿脸上一红，讪讪说道：“有这个可能吗？”
沈凝笑道：“我没有亲眼见到，无法确定，不过......”
沈凝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那位急急忙忙赶往京城投胎的白纱美人，那位可不是普通美人，而是达虏国第一美人瑶仙公主。
且，这位瑶仙公主，原本就是达虏国送给皇帝的礼物。
莫非，瑶仙公主去京城不是投胎，而是夺舍？
沈凝问道：“那位嫔妃姓甚名谁，什么封号，什么出身，在宫里可受宠？”
“姓尤，封号美人，因病，无宠，她的娘家原是商户，后来花钱捐的官，有官无职，尤美人生母有一半胡人血统，她的长相，据说与汉人女子不同。”
那位尤美人虽然不得宠，可也是皇帝的女人，霍明睿身为锦衣卫大首领，没有皇帝允许，他也没有可能见到尤美人真容。
听到尤美人有胡人血统，沈凝的眼睛亮了：“宫里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比如闹鬼什么的？”
“就在尤美人自尽被救下的那晚，宫中有名内侍说他见鬼，他被吓得大喊大叫，惊扰圣驾，被杖毙了。”
那天晚上，皇帝受到惊吓，无法入睡，霍明睿进宫，在皇帝寝殿外面守了整整一夜。
沈凝的眼睛更加亮了：“闹鬼啊，闹鬼好，闹鬼好。”
霍明睿：你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语言吗？
沈凝已经猜到，那位病苛缠身的尤美人，百分百被夺舍了。
想来这位尤美人定然人如其病，也是一位人间尤物，否则，也不值得瑶仙公主千里迢迢跑去京城。
“我听说达虏国原本是想把本国第一美人瑶仙公主献给皇帝，可惜瑶仙公主香消玉殒，你可知道后来达虏国送过来的是什么礼物吗？”
听到沈凝忽然问起达虏国的事，霍明睿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回答：“瑶仙公主已死，达虏没有第二位美人可以代替她，于是便送来一只白虎，据说这只白虎乃是瑶仙公主在山中救下的，自幼养在身边，已有灵性。白虎乃是神瑞灵兽，圣上龙颜大悦，将那白虎养在御兽园中了。”
“御兽园在哪里？皇宫吗？”沈凝又问。
“不，御兽园在琊山行宫，距京城百余里，每年秋季，圣上都会移驾于此，秋围狩猎。”霍明睿说道。
沈凝又问：“你说尤美人的病体已经痊愈，只是痊愈了吗？她有没有得到圣宠？”
“有，虽然还没有一跃成为宠妃，但是已经受到了圣上的宠幸。”
霍明睿顿了顿，说道：“这位尤美人病好之后，便于御花园中与圣上偶遇，圣上对她惊为天人......”
霍明睿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要回京城的。
这位尤美人，眼见就要得宠了，在她成为真正的宠妃之前，锦衣卫要把她的她娘家的所有事全都调查清楚，这也是当今天子历来的习惯，但凡是被她专宠过一阵子的女子，无一例外，祖宗十八代，都被锦衣卫仔细调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