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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如言道友所说,魔宗道官白矖宣令命人前来迎接,只是我不知为何要选在小山界,毕竟小山界十分神秘,未知因素太多,选在此地现身岂非有些冒险?”

王央衍在路上向言沽酒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言沽酒显然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向来是懒散的性子,并且对魔宗之行颇为不耻,心高气傲,自以为来都来了,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他来说,魔宗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实在不必太过纠结这背后的深意,“谁知道呢?说不定魔宗的人就是这般愚蠢,只知道横冲直撞,随便选了个地方会合也未可知。”

“会不会……他们来这里别有目的?”王央衍看了他一眼。

言沽酒唇角扯出一丝淡笑,同样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洛道友以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目的?”

王央衍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总是很危险,明明看上去慵懒散漫,却让人难以忽视,一言一行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却又仿佛略带深意,她确定他并不是还在怀疑自己,只是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大胆推测,或许这里有他们要找的人,我有些担心,他们有可能是来找我的。”她随口瞎编了句,希望能蒙混过去。

言沽酒闻言默了片刻,紧接着大笑数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呢?魔宗道官要是真的要杀你,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修士,人家总不能为了追杀你派那么多人,甚至连白矖都惊动了。”

“言道友说的是……”

虽然是瞎说的,但听到这样毫不留情的反驳,王央衍的心情终归还是兴起了些许波澜,她有些无言,“既然如此,我便不知道他们为何会选在小山界了。”

“既然你是来这里历练的,想必应该知道这里的八苦试炼罢?”言沽酒淡淡开口。

王央衍点头答了声嗯,“自然是知道的,八苦乃佛宗之道,只是佛宗早在多年前便销声匿迹了,如今突然出现,莫非……”

“说不定这里的符阵就是消失的佛宗传人设下的呢!”

言沽酒漫不经心地说道:“当年佛宗忽然消失,掀起轩然大波,但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人找到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干的。”

“难道是魔宗?”

王央衍心下一惊,佛宗消失是在她出生之前发生的事,再加上她后来只顾着生存与修行,自然无暇多顾,此时听言沽酒所言颇感意外,原来魔宗还有这等罪行!“那又是为何?听闻佛宗向来与世无争,又是哪里罪得了魔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言沽酒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佛宗那么多的传世典籍,魔宗那群贪婪之辈怎么可能会不觊觎?既然觊觎,那么必然会有一天按耐不住,总而言之无量山被攻便是迟早的事。”

王央衍闻言若有所思,心念微动,忽觉言沽酒必然不会简单,不然为何这些连自己都不曾听说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当然其中也有自己从前有些不问窗外事的缘故,但对方看上去到底也不像是岁数大的人,既然如此,年纪轻轻便能不加思量地说出这番话,想必怕是所知甚多。

“言道友见多识广,小道自愧弗如!”

“你这话我倒是听得多了,腻也是腻了,既然你是来历练的,那么总该知道……”

言沽酒走在前方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面前出现了一片辽阔的江,江上还有一座楼亭,远处隐隐传来清脆的鹤唳声,天空上白云飘荡,“这小山界的八苦试炼,到底该如何触发吧?”

王央衍一时哑然,她看着前方之景也是微微皱眉,显然也是不解其意,王深藏先前也并未与她多说什么,这究竟……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天空中忽然飞起的一只黄鹤映入眼帘,她忽地一愣,眼看着那只黄鹤消失在天际,脑海中闪过某个想法。

“言道友,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作诗者本意思乡,听闻佛宗绝迹后,本被誉为仙境的无量山从此被封住,无人可进入,若小山界的符阵为佛宗后人所设,那么眼前之景是否与无量山有关?”

言沽酒微微挑眉,“继续说。”

“不知言道友是否去过无量山?若是去过如今是否还有所印象?”王央衍如此问道。

言沽酒轻蔑一笑,“佛宗覆灭之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又怎么可能去过无量山呢?即便去过也不记得了罢。”

王央衍愣了愣,意思便是言沽酒比起自己来也不过大了一两岁?如此年轻就有这等实力了吗?虽然她也差不多就是了,但震惊归震惊,正事还是要办的。

“听闻无量山远远看上去像是佛祖的一张手掌,不如我们登高望远,看看哪里的山……等等,道友快看!”

说着说着,王央衍便忽然发现了一片奇怪的天幕。

在另一片天际,天光仿佛被一棵巨大的树木遮挡住,远远看去,那层阴影不就是一张手掌吗?

王央衍惊喜过望,赶紧往那个方向前去,“走!”

言沽酒随即跟上。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千里平原,接着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参天菩提树,那树的枝干直冲云霄,十分之惹眼,巍巍壮观。

王央衍二人不禁愣了愣,正是失神之时,忽然注意到树下居然有一个无字墓碑,但墓碑后又没有埋葬的土堆,尤其旁边还放了一个斑驳古朴的木椅,两个物件摆在一起,不知为何像极了互相陪伴的两个人。

“是不是曾经有人死在这里?”王央衍不禁愣住。

“说不定只是立了个碑罢了。”

言沽酒拈了拈自己的眉毛思索片刻,上前检查了那木椅一番,微微挑眉:“这椅子不仅是难得一见的南木所制,甚至还被施了一个小小符阵,以至于难以腐朽,若是论时间记,这椅子放置在这里的时间少说也得有几百年。只不过这倒是奇怪得很,怎么会有人把椅子放在墓碑旁?”

王央衍看向周围那一望无际的平原,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喃喃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莫非是有人将心上人葬在了此处?”

言沽酒沉默不语。

“拜入佛宗即遁入空门,说不定是这对有情人中的一方为佛宗之人,二人有缘无份,终究成不了眷属,死后被另一方葬在了此处。”

王央衍继续自己的猜想,“这木椅极有可能是死在此处之人的惯用之物,所以才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言沽酒神色几分淡漠,他对这样那样的痴情故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或许其他人听了会觉得很感动,但他却是没有一点儿感触,既选择了拜入佛宗,那么自然不该留恋红尘,故而王央衍所说若是真的,故事里的二人结局便早已注定是个悲剧,没有什么好唏嘘的。

他要是故事里那个佛宗弟子,早就劝另一个人放下了,免得惹了贪瞋痴念满身,不太自在,

“那立这一个墓碑的人可真是痴情啊,只不过……身为修行者却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知没有结果却偏偏去沾染,多少有些不懂事儿了啊!”

王央衍听出了他话中的看不起之意,多少也能理解,毕竟他这般年轻就有这样的修为,定然资质极佳,大有前途,自然不会对什么情情爱爱假以辞色,但是……她却有些羡慕呢,那样的深刻而绵长的爱恋。

若是换做以前,她也会说出如言沽酒这样的话,但如今她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她的心中不知从何时开始产生了念想、希冀,还有憧憬,她甚至觉得若是她此生所念之人也这般钟情于自己,是不是会很幸福?想到这里,她脸上出现了些许笑意,出去之后,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师父了罢!所以她并不同意言沽酒的话。

“言道友此言在理,只不过世间万般苦楚,人各有志,想必痴情人也有痴情人自己的考量,即便是深陷苦海之中,也甘之如殆。”

言沽酒闻言看了她一眼,皱眉狐疑地道:“莫非……你是在说你自己?”

王央衍顿时觉得他的直觉似乎有些可怕,尴尬笑道:“只是身边有类似的人,故而才有所体会罢了。”

听她这般解释,言沽酒倒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瞥了瞥她脸上的神色,有意无意地说道:“不管是不是你,看你资质不错,可不要被什么男女情爱耽误了才是,修行才是大道,不要失了本心。”

他的禀赋天下无双,见识又广,自然能够看出王央衍虽说修为比不上他,但还是极其不错的。

王央衍听到这话莫明觉得心虚,她从前自然也是一心修行,对世间男女纠葛拉拉扯扯此类嗤之以鼻,只是如今……还是有了值得牵挂的人与事。

“只是若真的心怀大道,男女情爱想必不会造成阻碍。”

“若真的心怀大道,便不会有什么男女情爱。”

言沽酒算是明白了,她先前所说的那句话怕就是在说她自己,不然怎么会用这样的说辞为人开脱?

王央衍说到底也是固执并且傲气的人,见他一直反驳也有些不服气,便理论道:“道友此言差矣,你既并未亲身体验,又怎知情爱就一定会影响修行呢?”

言沽酒见她来劲儿了,挑了挑眉,不愿浪费时间与人争辩,干脆说道:“那你说如今这世上出名的修士或是宗派中集大成者,有哪个是有道侣的?”

“这……”

王央衍一愣,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出来,仔细一想,似乎天赋越好、修为越高的人就越是对情爱不屑一顾,准确地说是早已堪破情关,了无牵挂,自然便算是真正的神仙。

“没有修行天赋的凡人热衷情爱,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寿命有限,需要传承血脉,而传承则需要男女结合生下后代,换言之,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但我们修士不一样。越是天赋修为高的修士,寿命就越长,而若有朝一日达到了至高之境,成就永生也不是不可能。”

言沽酒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所以我们不需要传承血脉,自然也不需要情爱。”

王央衍怔了怔,她承认他说的是对的,这个道理她应该早就明白了的,她只是有些私心,也正是因为言沽酒这一番话,她才再一次醒转,像王深藏那样的人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呢?她忽然感到有些慌张,握剑的手不禁收紧了些。

言沽酒看出她的迟疑,大概明白自己猜对了,这姑娘虽然天赋不错,但还是没能跨过情爱这一个槛,道:“劝你多向别人学学,比如藏剑山的那个谁,就是陈洛州的小师妹,听说就挺不错的,虽然人家背景复杂,但好歹听闻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不似世间其他女子那般矫揉念情,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