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不知道功德为何物吗？”
当宁亦对天帝与蓝溪，轻轻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天外天。
某一处万丈悬峰之上。
一个穿着麻衣打坐的老者，陡然睁开眼睛。
万丈金光从他瞳孔射出，前方的空间，似乎都有了瞬间的扭曲。
好在这些金芒转瞬即逝。
老者微微凝眉，他抬头望天，竟感到了一丝寒意。
‘怎么感觉，有什么天地大规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运转起来了？’
十万年了，天道又变了么？
圣途，可在此次天地气机中？
他站了起来，清声呼唤。
“青鸾。”
声音虽小，却瞬间传出了万里之遥。
一道娇小的青影，从天边闪来，几息功夫，就到了老者面前。
来人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着一身简朴青裙，光洁的秀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
她对着老者俏皮作揖道。
“师尊，青鸾来了！”
老者点点头，慢慢问道。
“境界可突破了？”
这青鸾便点头笑道。
“是，已经是仙帝境了，师尊，可以让我去仙界了吗？”
“可以，”老者眼角含笑，“还要麻烦我的好徒儿，代为师，去仙界走一趟，若见到那种行事异于常人的仙君，不问缘由，直接斩杀之！”
青鸾愣了下，凝起好看的眉毛问道。
“师尊，这异于常人，是哪里异常啊？你给个信呗！还有要是天帝异常了，我能不能杀了啊？”
这次轮到老者怔住了，之后他气得伸手点了一下青鸾的额头。
“逆徒！天帝是能杀的？那将来也是要进天外天来的！我说的，是那种看起来寻常，但身具大气运的人！记得，杀了把他神魂给拘回来，我有大用！”
青鸾这才笑嘻嘻应承了下来。
而后与师尊告别一番，才迅速远去，几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未几，一道金身，佛光粲然，突兀出现在老者身边。
金身批着袈裟，面目慈祥。
他跟老者一般，也看着青鸾消失的方向，叹道。
“一眨眼的功夫，青鸾也这般大了啊。”
老者斜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怎么，小宝光，这次闭关，不破金身成了，又想找老夫松骨？”
宝光和尚哈哈一笑，谦逊作揖道。
“我哪里是你东零的对手，毕竟你做天帝的时候，可是打得我们佛门抬不起头呢。”
这明面服软实则暗藏玄机的话语，让老者东零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现下仙界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更知道仙庭在佛门的算计下，如今已是方寸大乱。
再给佛门一点时间，只怕仙庭以后的地盘，又只会剩下那一点点了。
他怨现在的天帝不中用，但更恨眼前这家伙是个笑里藏刀的小人。
“宝光秃驴，你不要仗着你弟子万佛之主就这般放肆，惹怒了我，便叫那几个货来，轮了你！”
宝光金身一滞，他指着东零说道。
“你好歹修心养性几万年，怎么还是这样满口污秽！”
“呸！”东零彻底暴躁起来，“我早就看你们这些秃驴不顺眼了！虚伪的东西！正面打不过，就使暗招！若不是大誓约在，我必去三千小世界，把你那些徒子徒孙一网打尽！”
“无所谓，”宝光笑得畅快，“佛种已然种下，此后三千世界我佛门传承不灭，就看你道门，怎么接招了。”
东零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后宝光大笑离去。
“东零，看好你的徒弟，她杀人我们不管，但插手我们约定的布局，可是会被我们联手抹杀的……”
…………
仙界。
云族首府上空。
宁亦已然解释了一番功德与慈悲造化。
但天帝脸色晦暗，甚至眼神中透出怜悯与不屑。
庇护三界生灵？
开什么玩笑！
自来这世间的圣人，皆是掠夺大千世界气运而生。
这宁亦，只怕是走入邪道了。
竟想用这虚无缥缈的功德，便想把我绑住？
我乃天帝！
只要我想，杀生予夺，全部因由我的意志才对！
于是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宁亦的话语。
“我不与你扯什么功德，你把度化碑伪造术法交上来，那些陆家军，自可随意去留。”
蓝溪便有些震惊地看了眼天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没想到，天帝竟对这功德这么不感兴趣。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是这样。
天帝日后，只要境界突破，自然是进天外天的。
到了他这样的高度，必然坚信自己是在一条金光大道之上，又怎会相信一个小小真仙提出来的什么功德？
只是到底，蓝溪心里留了个难以忘记的体验。
那两字吐出后，神魂的颤抖，毕竟让他印象深刻。
也许时机合适，他自会去试验一番。
而宁亦，见到天帝语气中的不耐烦，深知自己不可能劝他听进去这一番天道真理了。
不过得了天帝承诺，那度化碑伪装术法，可以交出去了。
他便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连续划过，便留下淡金色字迹。
这些字迹，便清楚地把那度化碑伪装的术法详细地列了出来。
天帝与蓝溪，目不转睛，看完后，都齐齐松了口气。
佛门在三千小世界的布局，他们并非不知。
不过这却是天外天那些大能已然默许的事情，更改不了了。
现在得到了这术法，定能遏制佛门崛起的势头。
眼见天帝神态放松了许多，宁亦却还想再谋算一波，以改变这天帝固执的观念。
自己的‘道’，乃是顺应天道，若是能改变这李元只知掠夺众生的思想，以后他所作所为，未必不会让自己受益。
他便又道。
“就这点出息了？不敢再激进点？”
这语调带着嘲讽，让天帝心里都不舒服起来。
“怎么，你当佛门灵山是泥捏的，还敢兴兵进攻不成？哼！宁亦，你好自为之，你那娘子，太让我失望了！”
而蓝溪也是皱眉，斥道。
“宁亦你说话注意点！天帝面前不容你放肆！”
宁亦见到两人似有怒火，只是摇头。
“不怪你们没了我娘子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佛门不过用了一点小手段，就撑不住了，可笑！”
天帝拳头一紧，几乎要从仙庭中，跨越无尽空间过来打死这货。
小手段？！
那三千世界过一阵子就爆出几十万弟子，这还叫佛门的小手段？！
天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昂了起来，而且怒气更甚。
“你懂什么！这都是天外天里，那些佛道大能博弈的结果，你真当我们能左右这结果？”
天帝心里，便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仙庭之上，很多仙君，都不理解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欺软怕硬的帝君。
他何尝不想再激进点，然而事实上，仙庭的一举一动，都被大能们盯得死死的，底下文武仙君，也不全然跟他一心。
便这样的条件，谁又能做成多少事？
而我现在已经将仙庭的势力范围扩大了不止两倍，还不够么？
怎么区区真仙，竟也开始嘲讽我起来了？
“大能？”宁亦眉梢微微挑起，“他们轻易不得从天外天出来，能使唤几个人？这仙界的人心也能被他们操控了么？若不懂大势，你便是进了天外天，又怎能成圣？”
这时候，蓝溪接话了。
“你不过真仙，也妄言成圣？”
这边是境界低下的坏处，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会被人怀疑。
然而宁亦却不语，只是伸手一招，摄取了地面上一颗普通的石子，而后掐动几次法诀，便把它扔给了蓝溪。
便在蓝溪接过去仔细感应之时，宁亦昂首对那天帝说道。
“世间大道三千，每出一个圣人，便少一条道，你纵使是天帝，但走的却是前人的路子，说你不能成圣，难道不对？”
天帝身躯一震。
他看着宁亦，不可思议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大道有三千？为何一个圣人只有一条大道？为何？！”
这小小真仙，竟是如何得知天道的信息？
就这几句话，便是那些天外天的大能，都未必知道的东西！
然而细想之下，天帝却越发激动起来。
就他所知道的三位圣君，分明就暗合这宁亦所说的一切！
古北圣君，行无我道，用时三万零六千年成圣！
星夜圣君，行无情道，用时十万零一千六百年成圣！
千川圣君，行极情道，用时十二万零九千年方才成圣！
这三位圣君，成圣道路各自不同。
而天外天里，几乎所有准圣，都照着前圣君的道路前行。
其中无我大道为最难，所以几乎无人修行。
但极情道中，只需要掠夺气运消除因果，自由释放内心，所以为最多道门准圣所修行。
而无情道，则在佛门准圣中流行。
只是，现今距千川圣君破开虚空已然又十六万年了，却再也没有圣人出世。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三条成圣大道，已经被天道所斩断？
纵然后人天资再高，也是无用功？
一阵大恐怖袭上天帝心间，让他全身都暴起了鸡皮疙瘩。
自己这追寻的大道，尽头竟然只是个准圣？
天帝陡然间盯住了宁亦，却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道友，你可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