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司与柳神端起了茶碗，温度正好，他们朝着禁区之主敬了敬。
此时，鲜红的茶叶已经沉底，不复先前的神秘，不过却依旧美丽。其实这茶叶本身就只是凡尘之种，并非什么珍贵植物，只是得蒙仙王的照料，有了种种的神异。即使此刻复归平凡，那也是因为它返璞归真了。
石司低下头，品了一口。
苦和涩，是这口茶的第一感觉，
一时之间好像有无数的记忆涌来，自己当初在真实界中苦苦挣扎，沦为彼岸大能的棋子。本以为自己所作所为皆是发自本心，却没想到，一切皆是大能的设计，彼岸就是天意，彼岸之下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并不只是说说的。
他是造化，是无数凡人眼中的神明，一举一动都能够造成莫大的影响，一念之间可以寂灭一个宙光碎片。可也恰恰是因为他是造化，站在了苦海之中，已经能够看到彼岸大能的作为，他们一个心念之间便可以改写历史，自己只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
凡人无忧无虑，因为他们无法看到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造化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来自于剑尖之上的那丝寒芒，令人如坠冰窟。
他也曾试图证道彼岸，可未曾想到过，原先一直支持他抵达造化的“天意”却不再眷顾于他，让他功败垂成。好在他早已获得了元阳尺，侥幸避开了杀劫，却也明确了自己难以成就彼岸的事实，一辈子都会沦为他人操作的玩偶。
一幕幕的画面，就好像一场电影一样，在石司的脑海中播放，悲哀之情与这茶的苦涩相得益彰。
而在苦涩之后，又有一股回香陡然诞生，不仅流转于口鼻之间，更是浸润入了神魂......
他来到了此方世界，终于摆脱了苦海，不再有高高在上的“天意”，可以肆意地操纵、玩弄着自己的命运。
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他依旧还是会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在彼岸的操控之下。
或许他们早就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潜入了此方世界呢？
要知道这具化身，修为连传说都尚未抵达，如果有彼岸大能于不知不觉间修改了历史，自己是根本无法觉察的。
可几年前，在太清学宫传道《道德经》之际，他感应到了来自元皇的视线。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恐怕此方世界，就是那位无上存在，给自己留下的一线生机。而那一缕感应，正是来自于他对自己的肯定。
既然有这位最古老者为自己背书，那就没什么好担忧了。
元皇前辈虽然也同样是彼岸，但他承载诸世因果，是彼岸之中的最强者，对自己无所求。虽然偶尔也会参与进彼岸者的棋局中去，可每次出手都是帮那些命不由己的棋子摆脱“天意”的束缚。
他的出现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尽管如今依旧没有把握能够成就彼岸，可总算是在自己证道传说之后，再一次地诞生了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快意与豪情。
“好茶。”
石司举起了茶碗，再次敬了一下禁区之主。
在真实界，凡是高层次的武学，首重在意，每招每式都能够以讲故事的方法娓娓道来，乱了敌方的心神，让对方实力大减。
而这碗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蕴含着“法”与“理”，激起人心种种。
一般情况下，无法助人悟道。毕竟，古往今来，品茶者合记九位，无一不是冠绝当世之人，他们早就铸就了无敌之心。
可石司的境况却不同，他立于苦海数百载，被彼岸压制久了，失去了锐意进取之心。如今这碗茶，令他再度回味半生，却是让他的心境再度圆融，气机又再度增了几分。
“味道如何？”
禁区之主好奇这位道友，究竟有了何等的感悟，才会有此种变化。
而石司身边的柳神，此刻美眸流转，眼神复杂。
她也通过这碗茶，沉浸在了逝去的过往，纵使是仙王也有些遗憾难以更改。
“先苦后甜，不错！”
石司点评道。
禁区之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友的人生也一定无比的精彩，虽历经重重磨难，可最终还是化茧成蝶了。”
他微微一笑，这碗茶水的味道，就是根据品茶之人的人生之味来奠定。如果一生困苦凄凉，那这碗茶水就会苦到无以复加。
自己虽然半生被人操弄，但是毕竟已经达成了他人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成就，而且如今又有可以超脱的希望。要说有多么苦，实在是过于矫情，对不起自己的心性。
“如果道友有缘来到我的那方世界，即使是全盛的状态，说不定过得比我还要苦。”
“哦？”
禁区之主的好奇之心被勾了上来，他全盛之时可是仙王，即使在界海之中，也勉强能够混口饭吃。
仙王级别的存在，或许也有遗憾。可多半是在他们前半生——还弱小之际，没有足够的力量将自己不欲发生的事粉碎。可进入仙道领域之后，除却身边友人一一逝去这种离别之苦外，就再无他物了。
他想起了一种可能性，面色凝重了起来
“难不成，界海之外存在着和黑暗异域一样恐怖的大祸？甚至于说，黑暗异域的实力已经蔓延到了界海之外？”
石司哑然失笑，黑暗异域又怎么能够和压制自己的彼岸大能相提并论。
或许在硬实力上，能够彻底碾压祭道的也就一位元皇了。可论起谋篇布局的话，黑暗异域又如何能够和那些彼岸相比较？
更何况，从真实界超脱出来的几位道果，虽然没有出手的记录。可所有人都明确，那其实是因为他们并不在乎，而他们真正在乎的事物，早在众人发觉前已然被泯灭了。
黑暗异域之人无法抗衡彼岸还好，若是他们真的能够战胜彼岸，恐怕道果级数的人物出手，就连彼岸大能都来不及知晓还有这种大敌，黑暗异域就已经直接灭亡了。
“你可知彼岸......”
石司想了想，缓缓开口道，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向往，又带有些许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