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冰冷的。
夏妈妈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一样，蹙起眉头，用筷子夹起一块白花花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
“怎么不能吃？不就这样吃吗？！就和人类吃任何普通东西一样！你们快吃呀！都是对身体有营养的好东西！”
她边吃边说话，所以说话的时候嘴巴是张口的。
黏踢踢的血丝沾在她的牙上，她用的又是那口和夏妈妈那么像的牙，那张和夏妈妈那么像的脸……
洛晟抱胸问道：“这还能忍？”
林幼沉声道：“忍不了。”
她的空间异能在这个时刻展开。
一瞬间就和成立小空间的空间异能对碰，小空间被摧毁。
而小空间里的伪装者夏妈妈，变成了一滩绿色粘液，消失不见。
洛晟：“这就结束了？为什么刚刚不这样？”
林幼：“因为……”
被摧毁的空间碎片重组，熟悉的场景重新出现，水波纹玻璃后的女人再次喊道：
“幼，吃年夜饭哦。年夜饭，就是过年这天吃的饭，是外面的人都会吃的，之前你都在舱里，我没机会安排，今年你好不容易能在生活区，我们就来吃年夜饭哦。”
……
林幼深吸一口气，回道：“好的，夏妈妈。”
夏妈妈走了出来。
这次比上次多了条项链。
洛晟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幼：“空间世界不知道吗？人只有死在空间以外的地方才算真正死亡……呵，他是怎么说的。只有死在空间外才算死，死在空间里，不算死，有在这个宇宙其他空间复活的机会。”
夏妈妈端着一盆麻辣兔头走了出来，问道：“你们进门后在说什么呀？来，快坐下，趁热吃……幼，你旁边这位是实验舱的其他玩家吗？”
林幼拉开椅子坐下：“嗯。”
洛晟也跟着坐下。
夏妈妈：“你带过来的那应该就是朋友了吧？朋友的话，那就更要多吃点，特别是这个麻辣兔头，我特意做的，快吃快吃。”
她给洛晟夹了一块麻辣兔头。
洛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洛晟朝那手臂摁了下去，非常用力，直接摁破皮，鲜血流了出来。
洛晟顿住了。
再抬头时，是夏妈妈炯炯有神的笑容，以及林幼完全向后仰，双手抱胸，平淡的神情。
“这位朋友力气还挺大呢。”夏妈妈佯装无事收回手，夹了几块麻辣兔头吃，说道：“大力气就更该吃麻辣兔头，多吃点，趁热吃。”
洛晟不明所以的看看兔头，又不明所以的看向夏妈妈，最后不明所以的凑到林幼身边问道：“诶，1001，这段能快点吗？我想赶紧当1002，不想陪你玩寻觅过去这种小游戏。”
林幼翘起一只脚：“好。”
她直接走到夏妈妈身边，再次使用异能，这次夏妈妈的头先扁了。
没有晶核在里面。
林幼不以为然的继续，小空间又崩塌了，然后重组。
从这次开始，林幼直接走进厨房，对着夏妈妈就是躯干爆破。
“幼，吃年夜饭哦……”
“幼，吃年夜饭……”
“幼，吃……”
“幼……”
“……”
一次次空间重组。
一次比一次快。
大概第三十次的时候吧，洛晟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
“诶！1001！算了！慢点也没事！我知道这肯定是你最重要的人，这么动手，你不怀念吗？”
水波纹玻璃后，林幼的身影顿了一下。
洛晟松了口气，拉出椅子坐下准备再看一场完整的戏，却没想到下一秒，椅子没了，空间又碎了。
林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这次没有玻璃，他看见了林幼溅了血的侧脸，漠然而决绝。
“怀念？我要怀念的人早就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不会复活，死者无法复生，所以不要怀念死者。”
她抬手擦干脸上的血，正过身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嘲弄，说道：
“不过，我这次是有点生气。”
“气什么？气最重要的人被伪装了？”
“不是。”
“气被人耍了？”
“不是。”
“那是什么？你非要我问？不能直接说吗？”
“……气自己三十次了还找不到真正坐标。”
林幼双手插兜，小空间再次重组完毕，夏妈妈的开场词传出：
“幼，吃年夜饭哦。年夜饭，就是过年这天吃的饭，是外面的人都会吃的，之前你都在舱里，我没机会安排，今年你好不容易能在生活区，我们就来吃年夜饭哦。”
林幼左转一百八十度，站稳，喊道：
“不过，虽然我蠢到三十次还没计算出来……但第三十一次我就能计算出来了！博士！不信你就试试！赌我算不算得出你这只LV10伪装者的坐标！”
她开始朝水波纹玻璃后走去，步子不慢也不快。
洛晟挑眉看着，静待下一场景的触发。
终于在林幼快走到水波纹玻璃后的时候，小空间的场景，变了。
变成全黑。
中央最高处出现一个大大的王座。
王座之上，有一个人，是个披风老者——博士。
访问空间世界数：2。
“我的孩子。”
博士开口就是那道恒古且沧桑的声音：
“以及，不是我的孩子的孩子。觐见的人太多了，现在终于轮到你们。”
林幼：“我该喊你雾神还是博士？”
博士：“……这么久没见还是伶牙俐齿，1001，你的说话方式就和性格一样难改。”
林幼：“不算好久不见吧，你的眼睛不是天天盯着我吗？我的性格也早就被你改了，现在的我不就说你希望的样子吗？一个听你话的，当年在红雾实验舱里的1001。”
博士：“希望真的是这样。”
林幼往前走了一步，虚无的空间里她的坐标前进了1，洛晟待在原地没动，不停的观察、观察……
“给我LV10伪装者的真实坐标。”
“注意你的用词！”
林幼深吸一口气：“给我，夏妈妈的真实坐标。”
博士：“你想做什么？”
林幼双手插兜：“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就召我回圣城，给我想要的坐标，你不能反悔。”
博士：“我当然不会反悔，孩子，只是你要用坐标来做什么？我得知道，不然我不会给你。”
林幼：“我用来找回夏妈妈不行吗？”
博士：“如果是这个理由，可以考虑。”
圣厅陷入沉默。
三道呼吸声清晰无比。
林幼再度开口：“那，如果这件事情办不了的话，下件事情能办吧？就角斗赢的这个人，落尘，我想他当1002。”
圣厅再度陷入沉默。
洛晟自觉向前走了一步，自我介绍道：“尊敬的……王座之上的大人，我叫落尘，来自圣城脚下壹区1-3，是油料加工厂21号厂房的……”
“1001，你是想推荐他成为1002？还是想通过他成为1002时被引领去赛谬的身体坐标的时候截获算法，从而算出夏之荷的坐标？”
博士沧桑的声音明晃晃掺了质问。
此刻同步释放的威严，能另所有雾神教徒跪倒在地。
但林幼和洛晟没跪。
大概是他们骨子里还不是虔诚教徒吧。
林幼轻笑一声，早有准备，应道：“博士，别自作多情了，他就是莱恩赫兹家族人。”
王座背光，看不清博士此刻的神情，只是空气突然沉寂了。
林幼继续说道：
“他不需要赛谬的身体当做桥梁，他自己的身体就能承受位面之力，而且他这么强，说不定接收位面之力后比我还厉害，能当1001。”
博士沉稳的声音传来：“能当1的只有你，1001，我说过了，暗影教徒的顺序永不变。”
林幼：“那就让他当1002。”
洛晟在一旁及时行礼：“很乐意为您效劳，博士大人……”
圣厅第三次陷入沉默。
而后，场景二度变化。
王座上升消失，林幼和洛晟下坠。
在彻底从圣厅的空间离开之前，林幼看见了脱离背光后，博士那双布满红血丝但犀利的眼。
明明声音是老人、身体是老人，眼睛却不像老人。
博士最后说道：
“我在血库和工厂之间周旋已经很累了，你们血库任命的事就交给你们血库自己人决定吧，别内讧就行，我累了，还有其他人要来，你们滚吧……”
从圣厅的空间离开后，两人的面前的场景又变换回了最开始，上圣城时满是晶核的空间。
林幼和洛晟解释了，整个圣城都是由晶核构成这件事。
“除了圣厅和某些特点的小空间，真实的圣城里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晶核，如果没有圣城外围的雾气包裹的话，圣城将是整个红雾末世里最闪耀的存在。”
林幼顿了顿：
“也是，最惹人攻击的存在。”
圣城脚下几乎没有晶核，救世会所有的晶核都被用来建造天空之上的这座圣城。
建造，同时存储。
因此站在圣城里的异能者还有圣军，无时不刻保持着充沛的精神力和气力。
“原来如此……”洛晟小声说道：“之前怎么不提醒提醒我呢？1001，尊敬的壹区长官，要是我知道上面是这样的风景，我就准备充足些了。”
林幼挑眉：“怎么个充足法？”
洛晟也挑眉：“比如……变成个大胖子？增加和晶核的受力面积？毕竟这太不确定了，我之前都不知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圣城竟然是这种情况，那圣军和博士肯定相当难打。
不过也有有利的部分……
只是圣城是由晶核构成这件事林幼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他现在才知道。
他本来以为一开始到的小空间只是特殊的晶核储藏室什么的。
没成想，一整个圣城都是这样的。
这就比较特别了。
林幼微点几下头，大概明白他想表达的深层意思。
在圣城，两人开不了空间领域偷偷说话，只能这样把真话藏进深层彼此体会，沟通不叫困难。
“确实……不过，就算我提前告诉你也没用，晶核是带不走的，就是圣城的一部分。而且，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要下去了……圣桥到了。”
在离开圣厅后，他们就坠入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大空间。
这里有五条透明的桥，彼此交叉相会，在中心有一个交汇的十边形交点，林幼和洛晟落在了那个交点上。
十座桥里，只有第三座桥和第四座桥的尽头站有人，都是林幼的老熟人：
1003阿莱，1004魑。
这里就是血库的十大暗影教徒待的地方。
现在，包括1005在内的其他暗影教徒都被派遣到了圣城以外的地方。
林幼只知道1008持续担任角斗场长官，1003和1004在帮博士调查什么任务。
关于其他暗影教徒的行踪，她不是很清楚。
“所以就只有你们两个投票？”林幼没打一声招呼，直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并且是毫不客气的陈述句：“我要落尘当1002，同意一下。”
站在第四座桥上的魑冷笑一声，直接转身开了个黄圈，走了。
显而易见投的是拒绝票。
但林幼无所谓，反正博士没说怎么投，只说要血库自己决定，不要起内讧。
所以，就算一个人同意也可以。
只要一个人同意，再加上她，那就是在场大多数人同意通过。
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第三座桥尽头的——阿莱。
对于阿莱，她有一点把握。
不知道为什么，阿莱似乎总在帮助她。
在两年前来到圣城被博士重新改造痛扁的那段黑暗时光里，阿莱帮助过她不少次。
她挺想从阿莱口中套出原因的，但碍于阿莱是哑巴，她根本无从可套。
这个从故事开始的时候就出现在她面前的哑巴男孩……
不管A市南郊田文野的废弃工厂。
还是N市地上红雾基地实验舱穆裳的养父老特警的“坟墓”。
还是S市圣城圣桥。
哑巴男孩贯穿始终，却一直背景模糊。肯定是博士方的人没错，但为什么会一直帮她呢……
林幼想不出原因。
于是对着阿莱抬头，再次说道：
“这边这个就是刚刚角斗胜利的人，壹区1-3落尘，角斗你们也看了，我要他当1002，他有这个实力，帮我同意一下。”
第三座桥的尽头，阿莱盯了洛晟好一会，然后缓慢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