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等一会儿。”
胖大姐笑笑就准备走。
这时，排队买肉的却不干了，“我都等二十多分钟了，你倒是先给我称完再走啊。”
“才等二十分钟你吵吵什么，继续等着！”
胖大姐收敛笑容，剜了那人一眼，使劲就把刀剁进了案板。
只是瞬间，刚才还叽叽歪歪的人便闭上了嘴。
“抱歉，抱歉。”
陈江河朝着对方歉意的笑了笑，对方也只能点头以示回应。
刀剁案板上已是不错了，这年头，在食品站里被打的少吗？
正因如此，所以大家都打破脑袋往里钻。
不过，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最多半年，估计他们就得在外贴上热情待客，绝不打人的招牌，来吸引顾客。
正想着，胖大姐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面的走廊，招招手道：“你过来吧，姚文在办公室等你。”
很快，陈江河就在胖大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办公室。
真皮沙发，红木家具，陈江河直接一个好家伙，简直比他们公社的办公室都奢华。
多年不见，姚文梳起了大背头，带上了金丝眼镜，看起来意气风发。
一看到陈江河，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兄弟，想死我了，咱哥俩几年没见了？”
“三年多了。”陈江河也很兴奋，“只是从电话里知道你这边发展的挺好，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好。”
“哪里哪里。”
姚文哈哈一笑，而后看向了胖大姐，“老婆，赶紧给江河倒水。”
老婆？
陈江河简直惊呆了。
胖大姐笑了笑，便去端暖壶。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说来话长，回城没多久就结了，就是怕你多一番心事，便一直没有告诉你。”
姚文挥手示意陈江河坐沙发上，而他则打开茶几下的小抽屉，拿出一盒大重九香烟拆开**，丢了一根给陈江河。
“托人买的好烟，尝尝！”
陈江河呵呵一笑，倒也没和他客气，“你还不知道我，再好的烟也抽不出味道。”
“那是，你是谁啊，你是陈江河，你老婆现在可牛了，海州广播站炽手可热的早报播音员，估计现在巴结你的人不少吧？”
陈江河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林菀竟有如此成就。
看来，自己放手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她是一朵娇艳的花，应该长在最好的田野，沐浴太阳，而不是任由她生长在野地，与野草为伴。
陈江河深深的吸了口烟，而后将灰弹到了缸子里面，“其实……我们离婚了。”
这话一出，姚文瞬间一愣，就连胖大姐倒水的动作都停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
“除夕那天。”陈江河笑了笑，反而释然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姚文脸上的笑容，已由热情变的僵硬起来。
“离就离呗，也没什么大事儿，对了，还没问你，这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要是让我帮忙说项复婚，你可免开尊口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你帮我卖点菜。”陈江河道。
姚文使劲抽了两口烟，而后碾进了烟灰缸里，“按说你开口了，我不能不帮，但现在这节骨眼查的厉害。”
“哎呀，姚文，人家江河都开口了，你就帮一下呗。”胖大姐也在旁边帮腔道。
姚文直接瞪起眼来，“你说的轻巧，但要查住，我这站长还当不当了？”
说着，他看向陈江河，为难道：“要不这样，我出钱，把你的菜全买了？”
陈江河的心直接沉落谷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
“那就不必了，反正都放开了，我自己沿街卖卖就是了，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姚文赶忙起身，“来都来了，我让老婆弄俩菜，中午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你们还要上班，回头去寨子公社，我招待你。”
说完，陈江河也碾灭烟头，起身就向外面走去。
他才把门关上，甚至还没走远，屋里便传来了姚文的吐槽声。
“曹特么，这叫什么事儿，浪费我一盒好烟，我还以为能借机攀攀关系，给我老丈人疏通疏通，这倒好，他居然离婚了。”
“不过想想也是，来求人帮忙连点礼都不带，他以为他是谁啊，都什么年代了，活该林菀看不上他。”
“告诉你啊，以后他再来，你就直接说我不在，妈的，晦气！”
“跟一个乡下人有什么好气的，估计有了这回，他也没脸来了，不过爸的事，你还是要尽快想办法……”
“行了行了，烦死了，我心里有数。”
……
陈江河深深的提了口气，他笑了，笑的无比轻松。
凡事都要看两面，至少他看清了姚文的德行。
至于鸡腿菇，大不了回去拉人，沿街叫卖。
走出食品站，陈江河骑上车子便赶往了不远处的地委大院，准备先找周米，把正式的地道使用许可拿到手。
说来也巧，周米正好开车出来。
车子缓缓降下，周米抬起胳膊搭在了门框上，笑眯眯的探出头来，“篮子里是什么？”
“鸡腿菇。”陈江河笑了笑。
这几天诸事顺利，周米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挑眉道：“怎么，又来贿赂我爸啊？”
“哪能啊，顶多就是给长辈尝尝鲜。”
“哦，给长辈尝鲜啊，看来是打的别的什么主意喽？”周米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陈江河无奈的耸耸肩，“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准备进城找销路，结果没卖出去，就顺路过来，拿地道的使用许可。”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直在车上放着，还想着哪天给你送去呢。”
周米转过身，不多时就把一张正式证明递了出来。
陈江河看了看连忙感谢。
“行了，来都来了，把车子放下，带上你的提篮上车，正好我去国营饭店，帮你推销一下。”
“这……不好吧？”
“随你。”说话间，周米已经合上了车窗。
陈江河又不傻，要是能把蘑菇送进国营大饭店，比他沿街叫卖强太多了。
当即，赶紧把车推进地委大院，拎着提篮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还是车里暖和哈！”
“切！坐稳了。”
周米哭笑不得，挂挡加油一气呵成，车子一路直奔国营大饭店。
很快二人便到了地方。
周米把他带进大厅，叮嘱他稍等一下，便被接待的人迎进了电梯。
陈江河还是头一次来市里的国营大饭店。
说实话，他有些震惊。
毕竟，县里也有国营大饭店。
但和海州市区的富丽堂皇一比，县里那个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点的食堂。
这里足有七层楼高，光是整个一楼大厅目测至少七八百平。
摆的是长形方桌，上面铺着锃亮的玻璃。坐的是火车座椅，套着紫红色麻布，就连背靠的方片都白的一尘不染。
此刻，音响里放着柔美动听的音乐，零零散散的食客间隔很远，就连服务员看起来都格外有礼貌。
他正在四下观望，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和一个宛如绅士般的男人走进了大堂。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林菀不自觉的扭过头，正好看到了拎着提篮的陈江河。
“他……怎么在这？”林菀微微一愣，下意识就想打招呼。
但到嘴边的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
他拎着提篮出现在这，显然是响应政策，出来推销山货的。
他还在为了生活而努力，可自己已经成了自由撰稿的播音员。
这个时候见面，他的脸往哪搁？
林菀虽然很想上去说一声对不起，可又不想打击陈江河的自尊。
而一旁的白萧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狐疑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
或许，不见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咱们走吧，我求了好多人，才帮你约到见周主任做采访的机会，可别让人久等了。”白萧道。
林菀微微一笑，心里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帮帮陈江河，这样自己才会心安。
毕竟，他可是兽医，应该和自己一样，受人敬重，而不是像那些普通的农民一样，为了五斗米折腰。
而这时，电梯开了。
一个身材样貌无可挑剔，就连气势都极具压迫感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四下看了一眼，随即朝着远处招招手，“陈江河，这边。”
“陈江河？他就是陈江河？”
白萧闻言，瞬间就是一愣。
他难以置信，怔怔看着那个拎提篮的男人转身。
难怪，林菀刚才的笑都不自然了。